住职听过莫致之轻描淡写的叙述后，眼中的关怀显然可见。不必过多询问，看到幼弟这一身伤，便可知晓他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但不管怎么说。受苦总是比性命折在亲人手中好。

“我今日才到，家中便有人亟不可待，若是看到我又完好回去，不知作何感想。”莫致之唇起冷嘲，眸光漠然。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少年，不会再因为兄弟相争而苦恼伤感。他既然回来，便要将属于自己的公道全部讨回。

“春茶润燥，不妨一试。”住职微叹。他已非俗尘之人，不该再过问俗尘之事。

莫致之敛去愠意，呷了一口温茶，话锋偏转，“三哥可是认识那位姑娘？”

怀袖的身影跃上心头，摄人心魄的笑似雕凿穿刻，再也无法从心头抹去。

住职含笑，垂眸合掌，“一念起，万水千山。”

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一个远离俗尘的出家人，他都能看得出，幼弟眼中的热切意味着什么。

莫致之无力扶额，在关心他的兄长面前，外人眼中沉稳的他亦然是顽皮少年，“三哥，哪里有这么长的名字。”

住职淡然一笑，闭眼默念佛珠，“世间众生，皆从缘起。”

竹帘外雨声不歇，廊檐下人迹罕至。

大殿内，怀袖跪在蒲团上垂首低祷，忽听有人前来，慢慢睁开双眼。

天光低垂，年轻男子逆光伫立，微茫让他的面容显得不甚真切，却莫名熟悉。

怀袖心中漾起笑，她从未见过他，何以谈得上熟稔？起身出殿，仰头看了看年轻男子，“你该好好休息才对。”

只是看着怀袖，心底便柔软似春水，从未有过的心动，令莫致之感到意外。本以为这一生都要在愧疚中度过，她却意外来到自己的生命之中，并且好好地站在他的眼前。

“和我认识的人……”

莫致之停顿一瞬，担心自己即将出口的话会吓跑怀袖，但想到过往的惨痛经历，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讲了起来。

“和我认识的人都难免意外，姑娘害怕吗？”

你就这样毫无预料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好像从天而降，福至心灵。

怀袖一怔，对方的样子炽热而温柔，话语却冷漠而沉重，他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像在说很遥远的事情。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不认可对方说辞。

“你这话不对。”怀袖说得认真且坚决。

“哎？”莫致之蹙眉。

柔软的心微微一震，像桃蕊飘落春水，漾起微波。

“你既然和住职相识，何以他活得好好的，”怀袖仰起头，神情专注，“再说了，我与你也算不得相识。”

莫致之朗声笑了，昏沉的院子都似被照亮一般，“我知道你叫怀袖，你又救过我，这还不算相识？”

与其揣摩三哥的偈语，不如直接询问跟随他的小沙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