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猝不及防就开始了满世界的冲刷,冬雷震耳欲聋,闪电带来风声,肆意袭虐人间。
星河斋外的芭蕉陡然就被暴雨压断了几片大枝叶,槅门只要稍稍开些,风就裹挟着暴雨透过游廊外的流苏竹帘子直往抱厦里灌。
黄昏时,天就已经黑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星河斋里闪电光影忽明忽灭。
还差最后一万两。
巨大的木箱子里,堆满了往常她最喜欢的那些珠玉步摇,头年花冠,琳琅满目,个个都是价值连城。
霍三十环着手臂冷眼看她收拾东西。
顾灵依收拾地有些累了,趴着歇了片刻后,又收拾出来一顶银辉凤冠。
很是精致漂亮,但她忘了这是何处得来的。
总归这些东西她数不胜数,也没多想,直接扔在了木箱子里。
刚扔过去,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顾灵依愣了愣,抬头对上霍三十阴冷的目光。
她秀眉颦蹙,累的没力气挣扎,霍三十低头,强行让她坐下,然后伸手扯掉她腰间悬挂的嵌玛瑙银花六瓣镜。
扬手一扔,小小的镜子就被扔到了远处的红木箱子里。
“你干嘛?”
顾灵依立即去找,回眸怒道:“你做什么?”
霍三十摊摊手:“既然你都要卖了,不如连这个也卖了。”
“可……”
“可什么?你说啊。”
顾灵依累的提不上来气,夜里太黑,只能借着闪电的光在堆满金银珠宝的箱子里找来找去。
“我现在穷光蛋了都,就这个镜子了,再说这个镜子也买不上什么价钱。”
“是吗?”
霍三十忽然上前,拦腰把人提起来,然后不顾她挣扎,推开槅门冒着大雨径直往大门外走去。
刚出门,大雨就毫不留情把人浇的浑身湿透,顾灵依打了个哆嗦,被大雨劈头盖脸淋着,眼睛都睁不开,浑身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只能被他强托着带到垂花门外。
霍三十冷着脸,推开朱门,狠狠把衣衫单薄的少女推出去,然后猛地把门合上。
门外寒气剧烈翻腾,雨滴刀尖子似的刺下来,大水顺着石阶冲刷,天上冬雷还在盛怒咆哮,闪电就像是被摔碎的漂亮瓷器,光芒碎的漫山遍野都是。
顾灵依哆嗦的厉害,冷的几乎喘不上来气,大雨从头上浇下来顺着满头青丝往下流,她连忙去拍门。
“霍三十,你想让我冻死吗?”
刚一说话,雨水就流到嘴里,她难受地把胃里的茶水都呕出来,手指已经没有知觉了。
雷声轰鸣,霍三十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冷冷现在门里的屋檐下,嗤笑道:“我送你的东西,你说扔就扔了,他送的你日日带着,你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去嫁给他呀?”
顾灵依愣了愣,想起来那顶银辉凤冠是她及笄时霍三十送给她的。
“你就为了一顶头冠,你就要把我冻死?”
暴雨寒夜冷的厉害,
跌坐在台阶上,膝盖都冻的刺疼,她急忙去拍门,带着哭腔给他道歉:“那不卖了成不成?我是太累了,我忘了,或许是屋里太黑我没看清,你先让我进去好不好?”
霍三十双拳握的发颤,闪电之下,眼神愈发狠戾偏执:“矿产亏空又干你什么事?你为了他,名声也不要了,钱财也不要了,他在你心里最重要,那我算什么?!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顾灵依咬唇,眼睛里也灌了雨水,只是被冻的瑟瑟发抖,什么话也听不清楚。
面前朱门紧紧关着,她逐渐绝望。
心里又觉得亏欠又反而生出怨恨。
想了想,她还是麻木地拍着门,服软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可不可以先让我进去?外面,外面太冷了。”
霍三十喉结微动,站着没吭声。
暴雨又大了几分,他们就这样僵持着,门外顾灵依只觉得通身都僵硬冰冷,动动手指,都是皴裂般的疼痛,倾盆暴雨还在身上肆虐着,好似无数拳头挥舞在身上。
耳朵里也被灌了水,她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动了,只能抱着自己,试图不至于迅速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