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嗤笑,环着手冷漠高远地盯着霍三十。
正要放狠话,肚子忽然叫起来。
“咕咕,咕咕咕。”
屋子里燃了地龙,热乎乎的,顾灵依刚进去,忽然由暖变冷,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霍三十眉心微蹙,正怕她受寒,顾灵依连忙伸手把自己面前的空气往霍三十这边使劲扇过去。
“赶紧赶紧,把这人给我传染了。”
霍三十挑眉,正要笑,目光陡然看见少女手心上的伤痕。
片刻后,隔着屏风,三个丫鬟一个给顾灵依喂饭,另外一个给伤口上药,还有一个给她擦脸换衣裳。
顾灵依又问:“有没有鱼汤?”
屏风外面,霍三十瞅了眼下人,下人立即道:“有现成的羊肉汤,热腾腾的,给您端来?”
“呸呸呸,”顾灵依立即制止,“别说那个字,晦气晦气。”
霍三十皱眉:“哪个字?”
顾灵依气急败坏:“‘羊’字,别说!跟杨亢宗同音,晦气,别跟我提这个字。”
这丫头说话很能把人逗笑,霍三十勾唇:“他这是又怎么惹你了?”
顾灵依翻了个白眼:“你脑子白长了?你看不明白是谁把我身世散出来的?为了找族谱,他那老东西连我顾家墓穴都进去了!还有那诗,我头一回听到,我就知道是杨亢宗编的!”
霍三十动了动眸子,指尖轻敲茶盏,心里松了口气:“不会吧,杨首辅为人耿直方素。”
“放你的狗屁去吧。”
顾灵依顿时气的拍案而起,又疼的呲牙咧嘴坐回去:“你看我就说了,你们都不信,我先前还觉得你是个精明的人,你怎么也跟我哥一样心思单纯呢?杨亢宗说什么你信什么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就是个歹毒的老长虫。”
霍三十没说话。
心思单纯这四个字,是顾灵依有什么误解?
这算是反讽么?
顾灵依气的面红耳赤,想起大试那次,又难受地直掉眼泪,又恼羞成怒起来。
“去去去,赶紧把羊肉汤掉了,不不,喂狗喂狗,赶紧的别磨叽!”
霍三十绷不住笑:“你冒充我的娇妾,到了我这,派头是比我还足。”
顾灵依一听,怒声道:“你把我害到这种地步,我今儿个没拿刀砍你那是我宰相肚里能撑船。”
霍三十抬眸:“此话怎讲?我又如何害你?”
正好两个手都包扎完,顾灵依叼着个蛋黄叉烧肉怒气冲冲跑出来。
“你还说?你……”
顾灵依顿了顿,眼泪忽然冲上来。
她连忙别过头去,挺直了脖子后,耸耸肩:“跟你说清楚,我如今都这样了,没人愿意娶我,你要是娶我的话,会被人议论中伤,何况顾家功高震主遭来横祸的例子就在旁边摆着,你还要娶我?”
“你图我什么啊你?图我名声不好?图我就会吃喝玩乐?你娶我做什么啊?你娶我那等于是请回来一祖宗,咱们好歹交情不错,我仔细想着,我还是就不来祸害你了。”
满室寂静,针落可闻。
顾灵依鼓着腮帮子嚼东西,一滴泪悄然滑落。
霍三十喉结微动,缓缓从背后抱住少女:“顾灵依,你于我而言,是天上太阳,是我梦里都想摸一摸的那束光。”
“我不想说什么海誓山盟的话,也不敢说自己到底有多好,无论你是天骄之女,还是罪臣余孽,我想娶的都只有你!”
顾灵依皱眉,心跳的很快,想挣脱却不如霍三十力气大,忍不住哭起来:
“你别逼我可好?我,我就只想像从前一样,每天考虑的只有吃什么、玩什么、去哪玩、穿什么漂亮衣裳,我不想背负这么多东西,也不想被当成人茶饭时的闲谈。”
霍三十喉结微动,双手慢慢松开,顾灵依蹲在地上墨发散了满身,竭力忍着哽咽。
屋内灯影柔和浅淡。
“你想要的,我都会竭力办到,我也愿意余生里,都见自己想见的人,都无忧无虑,都简简单单。”
霍三十低头,瞳孔淡淡泛红。
他最奢望的,又何尝不是暖暖淡淡的日子?他何尝想用这种手段去算计自己所爱之人?
但是他清楚,于自己而言,唯有尔虞我诈之后,他才能争取到所爱的,所愿的。
他热衷权势地位,都是因为知道这东西对他来说太过重要,重要到一旦失去,粉身碎骨。
他也怕飞鸟尽后良弓藏的下场,可他更想赌一赌。
“顾灵依,你知道狡兔走狗,知道飞鸟良弓,可北朝军权、军队的弊病沉积良久,陛下这些年把精力全部放在民生安乐上,若是他要杀我,我唯谋逆,纵使我败十之有七,可他胜也百般损折。”
“他要整顿如此冗杂的税务之事,就更没工夫应对兵变,更无法整顿军队中的事,你应该也不希望我走上那条必死的路吧?”
顾灵依愣了愣,桃花星眸瞬间阴沉凉薄。
霍三十发誓道:“我所求不多,你是他最宠爱的公主,你嫁给我,若日后他要杀我,有你在,陛下会顾忌,我爱你,为了你,我也会效忠陛下。”
“所以,若是你愿意,那我即刻交出自己手里兵权,此后军中营中所提拔之将领,都经陛下恩准,臣愿效犬马之劳,助陛下修肃弊端,平宁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