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豆腐油酥,顾灵依又吃了两碗冬菇滑鸡粥,心里稍稍快活了些。
想起来灯上的字,又偷笑起来。
然后再仔细想想,却又抬头恶狠狠瞪了宇文彻一眼。
她九千九百两银子制造出来这琉璃灯火、花前月下的好场景,自己没把话扯明白就算了,反倒是给了宇文彻机会。
这算什么?前前后后她花了多长时间呀?
这宇文彻借着她的东风,委实气人。
顾灵依鼓了鼓腮帮子,懒懒地盯着宇文彻:“走不动路了,你背我。”
回宫的路上,福安街本就没有天水街热闹,此时慢慢静了下来,只有五彩斑斓的花灯依旧灿烂明媚。
顾灵依趴在他背上,打了个饱嗝,又噗嗤嗤笑起来。
“哥哥,仔细想来,那道姑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你说你这十年期转眼就到了,我这倒为你的终身大事日日担忧……”
说完,又故作忧愁叹了叹气。
宇文彻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若不是冬天了,这丫头就该再往水里扔一扔。
顾灵依仰头望天,桃花星眸里潋滟着春阳剪影:“哥哥,我私心觉得吧,你该迎娶一个,且先不说相貌、家世、品行,需得真心实意喜欢你,就比如……”
就比如说她。
顾灵依笑红了小脸,心里逼着自己赶紧把后半句说出来啊!
快快快,否则白瞎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了!
深呼几大口气,顾灵依视死如归:“哥哥,就比如说……”
话还没说完,南乔带着几个心腹使着轻功赶过来。
“主子!大事不妙!”
幽静的宽阔街道上,隐隐约约传来稚嫩的童声,歌谣的声音越来越近。
带着诡异凄艳的曲调。
“景之盛来东掀腾,破浪渡去剑下风。瑟瑟红水胜似霞,金戈铁马忽来下。偿金还银红颜去,褒姒妲己乱山来。倾宝奉玉深宫中,又见幺女复来灵。”
……
古老的青檐上阴风拨弄的几株残破的铜铃,细碎呜咽之声从幽深巷子里绵延而生,如同地狱里万千亡灵悲咽泣涕着拼尽全身力气,想要游出忘川,再度触摸人间的炊烟。
小孩子们拍着手,咿咿呀呀的唱着朗朗上口的调子。
“景之盛来东掀腾,破浪渡去剑下风。瑟瑟红水胜似霞,金戈铁马忽来下。偿金还银红颜去,褒姒妲己乱山来。倾宝奉玉深宫中,又见幺女复来灵。”
梨花坡裴宅,松柏阴阴。
裴延龄跪在松柏树下,额头上沾染了泥泞,浑浊的泪又流到树根里,从背后去看,老人衰弱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旧事、旧人都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翻腾着。
顾世子的笑,东海的十里荷塘,郡主的箜篌,午门前的尸骨堆山……
裴老夫人拿着厚实的绒毯,劝慰道:“官人,咱们单单只看陛下的意思罢了,那家顾氏的家谱已经被呈了上去,长安怕是无不惊骇的——这盛宠昭昭的北阳公主竟是东海顾氏的遗孤。”
裴延龄还是悲泣。
他颤颤巍巍抬头:“景之盛来东掀腾,破浪渡去剑下风。这两句说的是景帝时,东海顾氏谋逆不轨,那时的东宫太子正是如今陛下的父王,宇文玑字剑汀,他和顾世子都是我的学生。”
“可谁想,当年东海覆灭,顾世子英年早逝,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兵,以诈降之名,让世子殿下万箭穿心而死,算起来,十五年前,世子的唯一的孩子,东海顾氏紧留的活口,世子妃周氏的小郡主,如今的北阳公主殿下……才刚刚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