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彻愣了愣,继而低头抿唇笑了。
真希望以后所有的节日,都可以听见这样的声音。
他再度回头去看那小丫头片子的笑容,又见她软榻上放了好多书。
心里忍不住叹息。
这样单纯的人,不该生在这宫廷之中。
不该被牵扯到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她从来不曾做过害人的事,可是又有多少人真心待她?
就连裴延龄都要骗她,都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他还敢奢望谁会对他的小丫头好呢?
宇文彻眸中微湿,心里更加坚定等所有事都尘埃落定时,他就退位,就带顾灵依离开。
余生都像阵清风一样,行走在山山水水中。
年轻帝王抿唇:“顾依依,你且等等我,等到夏天,或者秋天,最晚冬天时,我便……”
他顿了顿,不敢暂时轻易许诺,又回头看了看,转身离去了。
留下顾灵依半天反应不过来。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到夏天,或者秋天,最晚冬天时,他便什么啊?
顾灵依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说的是不是等到夏天,或者秋天,最晚冬天时,他便娶她?
顾灵依顿时把今日所有的事都联系起来。
肯定是杨亢宗嘴上没个把门的,把自己的那些话全都给宇文彻说了。
怪不得宇文彻今晚这样问自己。
顾灵依捂着脸在软榻上扑腾来翻腾去。
丢死人了,那她今晚说的话不是欲盖弥彰吗,欲迎还拒吗?
哎呀!杨亢宗怎么这么讨厌?
她要亲口跟宇文彻说的!
不行不行,就算宇文彻都知道了,她也要亲自去说一次。
如此想着,顾灵依猛地蹦起来,头悬梁锥刺股,埋头就苦读。
……
元宵佳节那天,宫门前两座用五彩结成的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塑像,身跨狮子、白象,从菩萨的手指,喷出五道色彩斑斓的水流。
从山棚到皇城宣德门,有一个大广场,官府在广场上用棘刺围成一个大圈,长百余丈,叫作“棘盆”。棘盆内搭建了乐棚,教坊的艺人就在这里演奏音乐、百戏。游人站在棘刺外面观赏。
山棚万灯齐亮,“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上面站着身姿曼妙的歌妓美女,衣裙飘飘,迎风招展,宛若神仙。
宣德门楼的两个朵楼各挂灯球一枚,约方圆丈余,内燃椽烛。诸坊巷、马行、香药铺席、茶坊酒肆,灯烛各出新奇。
有灯球、灯槊、绢灯笼、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等等,灯品之多,让人目不暇接。
沈华月乖乖待在沈沼身边,黑芝麻汤圆冒着香甜的热气,她一边认错,一边说要好好勤勉,担好沈家长女的责任。
沈沼愈发怜爱,用香囊塞了好多银票给沈华月。
沈宅暖阁里,排满了写着吉祥话的字灯,晕染出温馨恬淡的光。
沈华月颇为享受这样的时刻,又想起来亡故的娘亲,便拉着沈沼衣袖柔柔道:“爹爹,若是我娘亲也在就好了,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吃元宵了。”
沈沼也想起来亡妻,拍了拍沈华月的手背,叹息道:“她啊,是福薄的人,偏偏怀着身孕就坠楼而亡……”
说着,眼眸有点红,又借口去催厨子快些上菜。
沈华月的笑容陡然僵滞在脸上,手里的银票被握的发皱。
她说的是她的娘亲,是她的生母……
不是这府里的正头娘子,不是沈华星的母亲!
“来来来,月儿最喜欢的沙茶酱焖豆腐,热乎的。”
沈沼弓着身子,端起砂锅乐呵呵坐过来。
沈华月皱眉,她什么时候喜欢吃沙茶酱焖豆腐了?
她喜欢吃的是豆腐虾滑煲,沙茶酱焖豆腐是沈华星爱吃的。
手心里的银票已经被揉破,沈华月却还是柔柔淡笑,面容清秀如同茉莉花朵。
她盛了豆腐,乖巧懂事道:“谢谢爹爹。”
正要吃,却被沈沼拦下。
“等星儿放灯回来,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吃。”
沈华月点头,还是笑着,眼里的光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