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墙倒众人推(2 / 2)

明珠照山河 锦念非霜 2040 字 3个月前

顾灵依缓缓阖上眸子,细碎的泪珠透过纤长的眼睫滴落下去,“啪嗒啪嗒”砸在手背上,又被旭阳映出琥珀颜色。

那些灯笼是乙舍的弟子们亲自动手给盛学究扎的。

盛学究说要挂到元宵,届时请他们吃酒,他以前都是整理古籍,他们是他带过的头一批弟子。

那天顾灵依去问名次时,太过欢喜,都没注意到盛学究的眼睛一直红着。

她走时同盛学究挥手,盛学究的口型是对不住这三个字。

也不知道宇文彻又用了什么方法,竟逼的翁老沿街串巷,五步一跪,十步一拜悔罪认错,说先前所言所行全是污蔑公主殿下。

长安城已经有一半人相信顾灵依就是被诬陷的。

元宵节前天,天还是暖的似是春意阑珊。

杨亢宗忽然派人悄悄来造访,说是想请公主殿下去吃元宵。

垂拱殿里,翁老跪的低低的,忍不住涕泗横流。

“臣已按照陛下所言去做,还请陛下兑现承诺,他本该是大试第二,还请陛下给他加官进爵。”

宇文彻叠膝坐着,眸光晦暗不明,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可知道,大试中有买卖答案的事?”

翁老愣了愣,半晌后点头,又道:“只是此事与我无关。”

“是么?”宇文彻淡笑,斯文凛贵,“这次大试拍上榜的有十分之八都是家中显贵的子弟,做的如此密不透风,这背后操盘的应该不止一个人。”

翁老摇头:“臣以性命担保,此事与臣无关,臣只是略知。”

宇文彻嗤笑:“这背后到底谁是作弊操盘的,朕查的一清二楚,百姓有眼,心里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以为没有证据,朕就没法子了吗?”

翁老愣了愣,颤颤巍巍抬头,声音嘶哑:“他们是口耳相传,没人拿得住什么证据,陛下知道,可查的出什么?若是查下去,牵涉考生诸多,作弊的没作弊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大试结果作废,对那些凭实力考中的,还是莫大的不公平,还请陛下三思。”

宇文彻眉心微蹙,淡淡道:“我朝廷中进不得一个糟粕,作废就作废罢了,关乎往后选官用官,若不在根源上就料理干净,恐怕以后流弊千年。”

年轻帝王倏然起身,身如岩岩青山,他抬眸道:“若是查出来后,今年的大试挪至正月十八再次举行,朕亲自监考。”

“陛下!”翁老连忙膝行而前,嚎啕大哭道,“那我儿怎么办?他怎么办!苍天有眼!他努力多时,大试第二,可以他如今的情况,他怎么再参加大试?”

宇文彻冷冷一瞥,旁边侍卫立即把他拖下去。

翁老咬牙,又大喊道:“那公主殿下呢?那陛下的公主呢,如果这次大试作废!她便不是头甲了!”

宇文彻喉结微动,挥手示意把人带下去。

他有责任去给所有考生一个公平,不单单是顾灵依。

……

璞园的山吹花早早开了,旭阳下黄莹莹一片,顾灵依这是头一次进到璞园内宅。

几处修竹苍劲有力,巍峨松柏树冠如伞,旭阳被分割成无数碎片,洋洋洒洒满地都是斑驳。

顾灵依眯了眯眼睛,心里保持着警惕。

杨亢宗笑笑,引着他走到月洞窗旁的矮榻上坐了,吩咐人去把他的新茶拿出来。

“公主殿下今日可有雅兴陪老夫品茶?春日里的新茶,老夫用的梅上雪。”

顾灵依眉颦笑浅,觉得自己跟杨亢宗可没这么亲近,便没好气道:“你有话就快说,你泡了茶我可不敢喝。”

杨亢宗笑而不语。

黄澄澄的旭阳透过月洞窗纱宛若流光洒落红木茶桌。

他极为耐心的取来茶叶,放入小巧玲珑的石磨中,缓缓转动木把,那茶粉便簌簌落下石槽中。

顾灵依是个急性子,本不喜欢点茶,后来再见旁人点茶总是想起赵绾宁,心里便更加烦躁。

正要发作,杨亢宗却笑着道:“这点茶之道啊,算是老臣教给陛下所有东西中,他唯一没有学会的。”

说着,无声叹息,又抬头问顾灵依:“不知公主殿下可会?”

顾灵依愣了愣,摇摇头:“你把茶直接泡了也是香茗,喝茶解渴而已,你何必如此麻烦?”

杨亢宗用小扫子仔细把茶粉扫入细筛里,罗起来时,青雾朦胧。

“很多事都是欲速则不达,很多东西丢失的干干净净,都是因为省却麻烦,当日臣教授陛下点茶时,陛下的说辞同公主殿下一般无二。”

顾灵依双眉一冒,眉眼弯弯,想着这大概便是心有灵犀了。

但又想到杨亢宗很早很早就认识宇文彻,比自己认识的时间还长,心里又倏然不高兴起来。

杨亢宗取来黑釉建盏,小心翼翼添入茶粉,手中茶筅急速转动,可茶水却没有溅出半滴。

“点茶点的是心,善点茶者大多宽厚温润,七汤里有大学问,对于君者,治大国如烹小鲜,遵规守矩中循序渐进。

对于臣者,七步不可错,便要步步为营。对于摽梅之年女子,亦正如是。”

顾灵依皱眉,摽梅之年指的是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要嫁人的年纪。

“这如何说?”她撑着头去问。

杨亢宗缓缓倒入第二汤:“瞧这点茶,首先需得选出好茶叶,否则无论后来如何苦心经营,茶汤依旧苦涩无比。但若只是选出好茶,不会经营,最后的茶还是淡若无味。”

顾灵依点点头,觉得这话说的不错,可是杨亢宗到底想说什么?

黑釉建盏里慢慢飘出茶香,芬芳清香,带着淡淡梅花香味儿。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杨亢宗念着,缓缓笑出声来,双手给顾灵依奉了一盏。

顾灵依接过来,不动声色地嗅了嗅,然后才敢轻抿浅酌。

自从布清臣那事后,她再吃旁人的东西时,就多警觉了一分。

杨亢宗见她喝了茶,突然道:“这茶曾是前朝太子,也就是盛学究,新春时送来的贺礼,他一辈子,最向往的不过就是人间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