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澄澈的像是沁着霜露,漫天都是苍白斑驳云团笼罩着渐渐快要窒息的平静湖水。
他们四个玩得不亦乐乎,南棹自掏腰包买了两坛醽醁,开始边饮边推牌九,牌桌上小小尺寸之间映过下午瑟瑟的秋光,映过漫天的残阳如血,晚上又迎来寒星冷月。
南棹喝的酩酊大醉,嚷嚷着想家,见了人就问能不能把他带回江南。
容得意半醉半醒,大翻着白眼说想把南棹掐死,顾灵依赶紧去拦着,笑出眼泪说掐死了他事小,摊上官司事大。
“啊——顾灵依你个没良心的。”
南棹咬牙,随手拿着个瓶子去砸顾灵依,结果脚一滑,连人带瓶摔在地上。
容得意猛地吸了大口的冷气,跟个公鸡打鸣似的惊叫:“我的天青釉玉壶春瓶!”
片刻后,顾灵依和吉贝被容得意连推带赶轰了出去,南棹更是被破席一卷扔到大街上。
“顾灵依,奶奶的,老子就不该信你说请客这种鬼都不信的鬼话!”
顾灵依扶着吉贝,喝的双颊红扑扑的,边笑边扯了扯石榴花色的襻膊。
“回宫吧回宫吧,再不回去该宫禁了,那就回不去了。”
吉贝扶着她,顾灵依嗤笑,“回不去就不会呗,明天再回去,你看南棹睡的多死,去去去,你赶紧找人把他送到纵春楼去。”
“好好好,那你在这别动,我先把南棹这厮拖到纵春楼,再回来扶你。”
顾灵依仰头笑的眉眼弯弯,双手摊开道:“好啊。”
暗夜沉沉,吉贝扶着南棹转身的一瞬间,少女陡然停下了脸上的笑容,待他们走远了以后,顾灵依转身,神色清醒的仿佛刚刚喝醉的人不是她。
马蹄飞驰在空**的长街上,顾灵依纵马一路朝遥期湖而去,瑟瑟寒风倏然吹起她额前碎发,系着榴花色襻膊的云袖迎风而起。
遥期湖租画舫的东家都愣了愣,不知道这小姑娘是要干嘛?
迎面而来的胖头挑眉,赔着笑:“嘿嘿,这位仙子似的姑娘,可是有旁的事?”
顾灵依迎风站着,定定道:“月夕节那晚,来遥期湖租画舫泛舟赏月的都有谁?”
她记得那晚人并不多,因为遥期湖这种地方本就是达官显贵的消遣,可月夕节阖家团圆,他们反而赚不得达官显贵家的银子。
那晚他们刚从大理寺出来,没来得及清场,可顾灵依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是花银子包了场的。
可明明,她也看见除了他们的画舫,还有另外的画舫在遥期湖上泛舟。
东家愣了愣,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站着的小姑娘,然后耸耸肩不屑一顾:“小姑娘这好像是隐晦的事儿吧?可不能都叫人知道了去。”
顾灵依扬唇浅笑,一字一句:“月夕节时我们包了场子,可惜游玩的时候却发现有旁的人,东家不需要解释解释吗?”
“骇,没有的事儿,指不定是您看错了吧?“
做生意的画舫东家眼神立即躲闪,连忙抵赖着。
顾灵依嗤了嗤,下颌微抬,“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到底还有谁?如果你们说了,我可以先不追究你们的过错。”
“切,”这胖头挑眉,瞧着眼前娇小玲珑的姑娘,“啧啧,瞧着这也是不早的天儿了,姑娘不如赶紧回去吧,我们这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了,可不是谁想找上门来喊叫就来喊叫的,夜深露重的,您一个小姑娘在外边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暗娼呢。”
旁边的小厮也立即跟着不怀好意笑起来。
少女握紧拳头,眉目倏然凌厉,照准眼前小厮的心口狠狠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踢落到湖中去!
紧接着,手中的嵌玛瑙银花六瓣镜利刃忽然锋芒毕露,迅若疾风扫过东家的眼前,东家吓得连忙后退,顾灵依咬牙,伸拳把他按倒在地,利刃就抵在他的脖颈上,隐隐约约泛出点血红。
水里的小厮还在使劲挣扎,顾灵依冷冷侧眸,然后手中利刃再次用力,东家瞬间疼的连连尖叫。
“说!那晚除了我们,还有谁!?”她咬牙切齿,眸子里盛着与年龄不相称的阴沉凉薄,怒声质问。
“女侠饶命啊……那晚除了你们,其实还有裴家大人和杨大人,我认得他们,只是那晚他们先来,说只玩两个时辰,您来的时候已经快过两个时辰了,我是怕失了客人,所以才谎称湖里没有舟的……”
顾灵依愣了愣,手中利刃渐渐松开,然后意义不明的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
——普通人家选妻以贤,择妾看色,皇家其实也是如此,皇后之位必定是贤良淑德之人,帮助陛下协理六宫,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所以其余妃嫔皆是以色侍人的妾室,为的是讨陛下欢心,是为皇家繁衍子嗣,开枝散叶。
顾灵依掸了掸手中不存在的灰尘,眼睛忽然红的骇人,然后转头一言不发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