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烟罗糊着的月洞窗前桂花盆景迎着月华香的让人发晕,两对芙蓉锦屏中间的软毯上顾灵依裹着被子滚来滚去睡不着觉。
秋色渐浓的天,早晨迷迷糊糊醒来时,外面的晨曦那么温暖,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春和景明还是瑟瑟秋光。
她未曾梳妆,打了个哈欠后懒洋洋地走到博古架旁的书房,捶捶肩膀后开始心无旁骛的练瘦金体。
方方正正的青藤纸上,少女笔锋凌厉如同劲风中的竹叶,却让人觉得这风定然是从广阔天地里,随着白鹤飞舞的清风。
她的瘦金体不如旁人的锋芒毕露却更加霜雪傲骨,笔画舒展间像是扶摇直上的仙鹤,美的惊艳又让人心驰神往。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与月与君,日为朝,月为暮,君为朝朝暮暮。”
她一边写一边轻轻念出来,也不知道这句话是霍三十在哪里得来的亦或是他自己写的。
那既然是他写给自己的,她拿来用用不过分吧?
练了两个时辰后,顾灵依伸伸懒腰,颇为疲倦地喝了几大口红豆奶。
巳时过了大半,她寻思着宇文彻该从垂拱殿议事回来了,就吩咐宫人午膳的多备一道薄切水晶鱼脍。
然后书房也不整理就偷偷拿了卷书跑到园子里的秋千上趴着看。
顾灵依这厮懒惯了,她不整理,也不许旁人整理,墨纸摊的到处都是,还美其名曰书墨盈室。
花园里溪水潺潺,木板吊桥上紫藤萝缠绕开花,团团紫花,如同雪花里闪烁的紫色星光。
她看的愈发入神,每翻一页,脸上就多红一分。
“顾灵依。”
突然有人从身后喊她名字,顾灵依猛地吓住,连忙把手里书藏起来,然后才拍着心口往后瞅。
看见是吉贝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别突然这样喊我行不行啊?那但凡是心脏再不好点儿,都能被你吓出病来。”
吉贝环着手臂,蓝瞳阴鹜,看了看秋千架上气呼呼的人,嗤笑着讽刺:“呵,不愧是公主啊,这么快就出来了?我就说嘛,你帮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可不会感谢你。”
顾灵依叹了口气,把书藏到身后,然后朝吉贝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耽误自己看书。
吉贝挑眉,顾贱贱这厮什么时候喜欢看书了?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然后别过头,很小声又很快:“这事到底会如何处置?你不会受罚吧?”
“放心吧,后天会当庭审,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吉贝想了想,“届时你便这样说,是她私自来长安,又私自传信要见你,人证物证俱在,你可以说是她要杀你,侍卫们一时失手才要了她的性命,或者你把这事栽赃给吉诃,他不可能不知道那贱人的行踪,也不可能不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他不过是想让北朝在这事儿上心生愧疚,占不上理,好让你去和亲。”
顾灵依抬头,愣了片刻后,伸手把秋千**起来,不可思议道:“是不是就我没想到这层啊?没错,我哥就是让我这样说的,他说我只用这样说就够了,其余的他已经安排好了,总归我死不了。”
吉贝眉梢轻挑,喉结动了动,伸手止住了秋千,很想同她说声对不起,却怎么都张不了口。
想说谢谢,可此时此刻说谢谢,又是那么不合时宜。
顾灵依丝毫没有要怪他的意思,甚至看见他那么残忍的手段,也没有害怕厌恶的意思。
她待他就像是极为疼爱又善良单纯的姐姐对待自己的弟弟。
吉贝耸了耸肩,泪滴陡然砸在秋千架上,他连忙擦掉,然后咧嘴笑笑。
顾灵依靠在背后的书上,抬头问道:“你午膳是要去纵春楼吃啊还是就在昭阳殿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