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绿瓦宫墙上落日熔金,八月中旬的天暑气还没消尽,但落日后就渐渐生了凉,湖里的荷花已经不如七月那般如霞如曦璀璨绚丽,秋水中反而多了几分别样的沉静恬然。
沈华星在拱宸门前踱来踱去,她进不去宫里,却又实在想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只能干着急。
旁边丫鬟好心劝道:“小姐,今日月夕节,不如咱们回去好好打扮打扮,晚上湖中泛舟赏月如何?公主的事,那都是宗正司审着呢,怎么着都不干咱们的事儿。”
“天可怜见的,”沈华星扶了扶头上的花丝镶嵌,焦急道,“眼下你还想着泛舟赏月?眼瞧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要么说我都算是她二姐姐,我这个时候不来瞧瞧,旁人会说闲话,尤其是那些酸我同公主亲近的骚丫头贱蹄子们。”
“可是咱们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况且这事旁人不都不知道吗?咱们也是从宗正司夫人那里得知的,他还叫您不要透露出去,您若是站在这里,旁人不都要知道了去吗?”
沈华星有点不耐烦,扭头斥责:“你这懒骨头是在教本小姐如何做事儿?”
丫鬟听了连忙噤声,只得拿了绣花团扇给她摇风。
沈华星兀自叹了口气,继续踱来踱去,同心髻上花丝镶嵌的石兰花蝈蝈簪映着夕阳熠熠生辉。
人群中,蚰蜒打马朝宫门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她头上的石兰花蝈蝈簪。
他眉心蹙了蹙,下了马后径直走到沈华星身边,然后拱手拜了个见礼。
沈华星愣了愣,然后立刻拿过丫鬟手里的团扇遮了面容,只独独留了两只杏眼去打两眼前的俊朗男子。
鸣珂色粤绣交襟箭袖袍子,描金绣线的容臭香袋,皮革束腰,身形挺拔,头上虽只带了铜环半披头发,却也是英武不凡。
瞧他骑马朝这边走来,莫不是要进宫里去?难不成是宫里当官儿的?
沈华星明眸一转,立刻朝他福了礼,团扇掩的更严实了。
蚰蜒只是盯着她发髻上的石兰花蝈蝈簪,犹豫了半晌,先是寒暄:“姑娘可是要进宫去?”
“嗯……”沈华星有点局促,连忙搪塞过去,“在这等人。”
蚰蜒点头,又是顿了半晌,故作轻松和不经意道:“我瞧着姑娘发髻上戴的簪子可真是别致呢,我家妹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漂亮簪子,可惜后来坏了,她伤心了许久,我这个做哥哥的后来也找了许久,只是在不见过重样的。”
沈华星掩唇轻笑,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又道:“多谢公子夸奖,我这簪子也是旁人赠予,若是舍妹因此伤心,不如我赠予公子?”
“姑娘说笑了,不如姑娘告诉我这簪子是哪里买来的,我再去买一只便好了。”
蚰蜒笑的谦和有礼,想要悄悄把话套出来。
沈华星再度打量蚰蜒,猜测他的身份,然后下颌微抬,骄傲道:“实不相瞒,我这簪子哪是公主御赐之物。”
蚰蜒仿佛惊了惊,然后低头朝沈华星拜了拜,还是恭顺有礼道:“在下唐突,未曾想到是公主御赐之物。”
“不妨事的,阁下是?”
“喔,鄙人贱名,恐误了姑娘耳朵,先行告辞了。”
说罢后牵着马出示对牌后径直进了宫,沈华星有些摸不着头脑,放下了团扇疑惑的去看蚰蜒。
蚰蜒的笑容渐渐消失的一干二净,脸上只剩下似有若无的惆怅和自嘲。
那个花丝镶嵌的石兰花蝈蝈簪是她送给顾灵依及笄的礼物。
风声堂的钱大半都是顾灵依的,只是她从来没要过,他也是在帮她经营着风声堂的生意罢了,所以他想送她一份真真正正的属于用他自己的钱财买来的礼物时,就在她及笄生辰前的几个月跟那些小厮跑腿的一样去送货卖苦力。
最后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他那个时候一眼看中的石兰花蝈蝈簪,是在她生辰前天就亲手送过去了。
顾灵依这人直率,又与蚰蜒熟络,看了看这簪子,不满意地问哪里随手挑来的,敷衍她。
蚰蜒有点手足无措,便连忙说闭着眼睛随手挑的,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