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教会了顾灵依太多东西。
也记不清楚那个小哭包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小太阳。
但是宇文彻记得很清楚头一次看见顾灵依开怀大笑是在她七岁时的冬天。
前两年时都没有瑞雪,七岁那年冬天时漫天素雪纷纷扬扬。
早上醒来时,皇宫就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地上积得厚厚的大雪足足淹没他的膝盖。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说的就是这样的风景了。
那日恰巧是休沐,少年还是早早起床,着寝衣练剑后,稍稍用过早膳,看书,然后更衣打算去垂拱殿议事。
他卯时起床,顾灵依晚了两个时辰,到巳时起床。
绮窗里飘来星星点点的雪花,他昨晚睡在了昭阳殿,此时碳炉正暖。
少年边换衣裳边蹙眉道:“这雪下得这样大,老师又催着去议事,怕几位大臣和朕都得淌雪而行了。”
心情渐渐不悦,他最不喜欢这样的大雪天。
然而殿外却忽然响起了稚气欢脱的声音,宇文彻披着菘蓝色大氅去看。
只见台阶之下的茫茫雪海里,女孩穿着桃夭色兔毛斗篷,兴高采烈地奔腾在大雪里,就活脱脱像只在雪里扑腾的兔子。
顾灵依兴奋的小脸通红,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哇!大雪!我头一次见大雪!”
宫人们对这样的大雪见怪不怪,却被这素日安静少言的小公主弄的也惊奇欢乐起来。
顾灵依回头看见宇文彻,抓着两团雪撒过去,兴冲冲喊着:“哥哥——打雪仗啊!”
说着,兴奋激动的不能自已,尖叫起来抓着两团雪,见人就撒。
宇文彻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吩咐德保:“老师腿脚不便,等雪化了些再出门议事吧,你派人去传个话。”
说完,竟然兴冲冲跑到大雪里,跟顾灵依打雪仗打的起劲儿。
茫茫大雪里红梅灼灼,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厚厚的积雪就这样被他们玩的不成样子。
顾灵依豪气冲天,抓两团雪追着宇文彻撒,宇文彻边跑边笑的肚子疼,偶尔转身突然袭击,撒了顾灵依满身的大雪。
南舟惊愕地看着年轻帝王这样的欢声笑语,这才恍然意识到,其实他们的陛下才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等打的都尽了兴,两个人荷花湖的小亭子里摆了炭火烤肉吃,顾灵依不小心放了太多肉块。
宇文彻极为耐心的挨个帮她烤的香喷喷的,她就用竹签子串起来,小靴子哒哒哒踩在雪地里给天镜宫和昭阳殿所有的宫人和护卫们都送了一串。
德保和南舟看着冰雪荷花湖小亭里的两个人,吃着肉串,突然觉得这皇宫温馨的像是普通人家。
大概就是从这以后,那小丫头渐渐变得十分开朗。
八岁之前一直是兄友妹恭,八岁后他们两个就完全颠覆了之前的相处方式。
某陛下曾雄心壮志要把自家妹妹培养成北朝第一才女。
那天八岁生日那天他**澎湃,吩咐宫人把满满一车的书搬到昭阳殿,觉得是时候该好好培养了。
满十岁就让参加大试,先轻轻松松拿个第一甲回来再说别的。
“顾依依,就一百五十六本书,先从这些浅显的看起吧,两个月有点长,一个月半吧,你仔仔细细看完后,每一本都写下一篇心得,我要看。”
顾灵依傻眼了,呆呆滞滞地举起一本《曾广贤林》,看着封皮问道:“这是什么字呀?”
宇文彻突然反应过来,问:“你还没认字吧?”
片刻后,某陛下挥挥手,自信道:“无妨无妨,认字很快的,有我教你,用不了七天就什么全都会了,认字真的很简单,我刚出生时就认字了。”
顾灵依没说话。
结果就写字这一项,本来说好的七天最后变成两个月,最后变成半年,最后整整一年过去了。
宇文彻光教她写自己的名字整整用了三三百六十五天。
容得意知道后,捧腹大笑,调侃说:“一年练仨字儿,仨字儿练一年,这很好,毕竟慢工出细活儿。”
九岁时顾某人终于把自己的名字练的不似鬼画符。
那天德保把顾灵依练的这三个字呈给宇文彻时,宇文彻有些喜极而泣,整整一年的成果啊……
九岁的时候,是那小丫头最活蹦乱跳,啊不,最上蹿下跳的一年。
以前宇文彻总是想着让顾灵依开口多说些话,哪怕是说一个字都欣慰半天。
九岁那年时,是少说一个字都欣慰半天。
九岁,正是小孩子猫嫌狗厌的时候。
宇文彻那个时候每天回天镜宫有隐隐不安,很难猜测顾某人又干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有次顾灵依半夜偷偷起来去抓马尾巴,结果让马受了惊,她骑着马在宫里大半夜到处乱窜,禁卫军以为有刺客,连忙去抓。
结果马更受惊了,连人带马一头栽倒在花粪池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