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时,大军已经势不可挡的攻入秭归城。
天下局势初定,沈辅山和叶昆仑退兵到长安做着困兽之斗。
凄凄凉凉的帝京全然没有元宵节那种张灯结彩的欢乐气象,人烟稀少的可怕。
军营的灶房里,摆了满满案板的黑芝麻糖核,少女仔仔细细把糯米粉准备上。
半个时辰后,赵绾宁沾了满身的面,兴高采烈的把一个个珍珠般流光溢彩的元宵盛进青花瓷碗里。
她端进叶昆仑营帐里,咽了咽口水,乖乖等着他回来。
然而直到深夜,元宵凉透,她也没有见到叶昆仑。
赵绾宁兀自吃了一口,营帐突然被掀开,叶昆仑进来。
“在吃元宵啊?这么晚了。”
赵绾宁愣了愣,看着被自己吃了一口的元宵,没说话。
叶昆仑扯开嘴笑了笑,伸手递给赵绾宁一个木匣子,然后道:“元宵喜乐。”
“什么啊?”
赵绾宁掀开匣子,一对儿花丝镶嵌的珊瑚嵌珠镯。
少女顿时笑靥如花,欢欢喜喜的带上镯子后一把扑到叶昆仑身上。
“表哥你真好。”
叶昆仑忽然忍不住红了眼睛,他伸手抱住赵绾宁,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问道:“如果我们输了,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办?”
赵绾宁歪头,英气明艳的眸子眨了眨。
“死啊。”
叶昆仑连忙捂住她的唇,皱眉道:“过节呢,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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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归城里十里红梅灼灼盛开,元宵节里张灯结彩庆祝大军行来。
夜里放完灯,梆子盛来热气腾腾的芝麻馅儿元宵,宇文彻吹吹凉了些,拿着小勺子喂那小丫头嘴边。
顾灵依摇摇头。
梆子笑笑说:“小郡主前几天就已经吃过了,她说不喜欢,世子您就别让她再吃了。”
宇文彻眉梢微扬,放下了勺子。
顾灵依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意思,反而扭头去看了看梆子。
梆子意会过来,欢欢喜喜地把手中的花绳拿出来凑到顾灵依跟前,两个人开始翻着花绳玩。
宇文彻眉心微,不悦的给梆子使了个眼色。
梆子疑惑道:“爷,您眼睛怎么了?”
顾灵依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各色图案的花绳,小嘴紧紧抿着,着急破解之法。
宇文彻冷眸扫过,直接走来把顾灵依抱了起来,道:“秭归城红梅出名,我带我家丫头去瞧瞧。”
梆子在后面喊道:“可你说过要送给我们家的。”
宇文彻心里说了句,放屁!
秭归城的红梅园的竹篱小亭里。
宇文彻忽然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顾灵依。
顾灵依愣了愣,然后小声道:“可我不喜欢吃苹果。”
宇文彻挑眉,他就离开个把月,这小丫头说话都能完整的说下来了。
他蹲下身子,眉头紧紧皱着,他越发觉得顾灵依最近同梆子亲近的很。
肯定是梆子!
肯定是他在这个月里偷偷给顾灵依说什么,要送到他家做姑娘的事情。
“顾依依,那话我可没有说过,他们家有什么好的呀?我为什么要送你去他们家?那禹司霖纨绔公子,旁的不行,就会喝酒寻乐,不知家里多少莺莺燕燕,还有梆子,心性纯良却粗心大意,怎么能照顾好你?”
寒冷月色里红梅悄悄盛开,竹篱笆墙外,刚刚寻来的禹司霖恰好听了这句话,提着琼酥酒的手僵了僵。
什么也没说,又悄悄离开了。
他也知道宇文彻不过是在说笑,何况这也都是大实话。
但心里就是莫名的不踏实。
与其说他当年同宇文彻共患难走到了今天,不如说是当年去无可去,跟着宇文彻,沾人家的光,活到了今日。
论家世他只是宇文彻母族的表哥,比不得叶云周;论军功他也只是听吩咐行事,比不得雷琼八面威风。
眼看天下大局已定,自己的表弟马上就要成为九五至尊。
可是他,能归来长安封侯觅爵吗?
二月时,大军逼近长安。
花朝节那晚兵破玄武,血流成河,皇城大开。
玄武门前,宇文彻仰望黑色苍穹,点燃血色烟花向城外的军队放信号。
当年,他仓惶而逃,承诺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