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城是从丘陵峡谷拔地而起的小城,生长在肥硕紫土里的瓜果馨甜飘香,他们来到时,漫山遍野都是红如火焰的枫叶。
十月的天,越来越凉薄。
他们前天吃了败仗,被逼到这枫叶谷里。
“爷,我有点害怕,这心里就跟油煎似的。”
大军行至山岭处,漫山遍野的火红枫叶把他们行迹完全隐藏起来。
梆子跟在宇文彻身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顾灵依从来没有见过枫叶,难得的自己下来跌跌撞撞走着摘着,小脑袋瓜子一会儿东瞅瞅,一会儿西扭扭。
双丫髻上的丝绸随风蹁跹,像两只粉扑扑的蝴蝶。
宇文彻在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听见梆子的话时,淡淡道:“连个小娃娃都不如吗?”
梆子苦瓜脸道:“爷,我这一路都觉得奇怪,从武门县走了十来日了,遇到伏兵竞不下九次,可其他三支,除了雷都督正面交锋过两次,都未曾遇见过伏兵,咱们的行踪是不是都提前被沈贼知晓了?”
说着时,几片枫叶轻盈盈落在他身上,梆子不耐烦地扫开,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忧心忡忡道:“那咱们手中有兵符的事他不会也知道吧?”
宇文彻朝顾灵依走近了些,见她抓着满手的枫叶,微微蹙眉,然后蹲下身子把递给她一块方巾。
顾灵依仰头,接过方巾后,把枫叶仔仔细细包了起来。
“世子——”
梆子拖着腔凑近他。
宇文彻侧眸,勾唇道:“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手中拿着兵符才好,想来抢的人多,但是想来归顺的人更多。”
梆子愣了愣,挠挠头后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
这几日来归顺的人确实很多,所以沈辅山才狗急跳墙,什么谋略也顾不得了,处处派伏兵来绞。
宇文彻侧头,道:“咱们固然损伤惨重,可沈辅山被连破三城,损失之数两倍有余。”
梆子如有所悟地点点头,边走边道:“我就是忧心沈贼狗急跳墙,咱们现在的兵力不及他,纵使许多投靠来的,人心不齐,跟叶云周那样的,能指望上什么啊?”
满眼灼灼枫叶,犹如红霞镶嵌金边,炽热又华丽。
他们正说着话,顾灵依突然转身,小碎步跑到宇文彻身前,呆呆地立着不说话。
宇文彻弯下身子把小丫头抱起来问道:“你怎么了?”
顾灵依吸了吸鼻子,小脑袋埋在他的肩膀里,伸手指了指前面。
梆子连忙跑过去看,只见地上一具被枫叶覆盖着露出森森白骨的尸骸,触目惊心!
宇文彻连忙捂住顾灵依的眼睛,退后了几步。
梆子喊来几个士兵不动声色地把尸体清理出来,中毒而死,身上什么也没搜到。
宇文彻低头去看了看尸骸身上快要被腐蚀的衣料,然后抱着怀里的小丫头绕过去寻了个秋水怡人的地方歇息。
“顾依依?”
他低头,帮她正了正发髻上的蝴蝶结,担心这小丫头被吓着,就连忙转移注意力道:“饿不饿?”
顾灵依点头。
“你想吃什么?”
她又摇摇头。
梆子挑眉,赶紧道:“哎呀呀,饿了就得吃东西,可不能不吃,小姑娘家家的,正长身体呢。”
宇文彻直起身来,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同梆子道:“她的意思是不知道想吃什么。”
梆子赶紧跟过去,喊道:“爷,你们要去前年小镇上吃东西吗?带我不?”
宇文彻停下脚步,回头朝梆子道:“不带。”
然后不动声色地朝暗处跟着的南舟比了个手势。
……
永元城小镇上处处可以听得见捣衣声,街上各色瓜果蔬菜,游人如织。
顾灵依支楞起耳朵,疑惑的看了看宇文彻。
“你是想问这是什么声音?”
他弯下身子,觉得她走的太慢,又伸手抱了起来。
顾灵依不喜欢见很多人,闭了眼睛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
“那是捣衣的声音,很快就要冬天了,家里的人在石头是把棉花捣的密实,缝制冬衣穿。”
顾灵依睁开眼睛,去看宇文彻后颈上的花纹。
他寻了个路边小摊子坐下来,顾灵依乖乖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眼巴巴的等着宇文彻点的饭菜上来。
小摊上一下子来了两个神仙般的人物,众人都不由纷纷去瞅。
顾灵依愣了愣,指尖微颤,她很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看。
宇文彻眉心微蹙,然后逗她道:“你不喜欢旁人拿眼瞧着你,那你以后变丑些好了。”
顾灵依歪头,刚想说话,来上菜的店小二笑了笑,同宇文彻道:“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瞧这小妹妹长得多俊俏?”
说着,就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鲜虾蹄子脍端上来。
宇文彻暗道这店小二来的不是时宜,难得这小丫头要开口说话就又被打断了。
满满的大碗鲜虾蹄子脍,上面各色粉料和铺在上面的虾仁诱人的紧,;筷子被她笨拙的拿在手里,也不搅匀酱料,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虾仁吃进嘴里。
宇文彻眉心微蹙,站起身来帮她搅拌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