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依抬眸,歪头思量了片刻,心想好像确实是那么个理。
“可是……”
她鼓着腮帮子想了想,把小银镜拿出来照哭红的眼睛,嘀咕道:“可是我当然是想别人都喜欢我啊,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讨厌吧。”
“凡事都要尽力而为,但只有人际交往、应酬之上,点到为止即可,世上复杂的是人心,没有平白无故的喜欢,却可以因为一丁点的嫉妒而生恨。哪怕是神佛、是圣人,天下也分儒释道,朝代变化中,有的信佛厌道、有的焚书坑儒,身为神佛,身为圣人,尚不能让天下之人个个心生喜欢,何况你一个小丫头?”
顾灵依乖乖放下手里的小镜子,仰头去看宇文彻。
宇文彻继续道:“人活一世,每日每时每刻需要相处的其实都是自己的心罢了,而不是旁人,千百种念头都是由你自己的心中而出,旁人的喜欢与厌恶对人哪有那么重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厌恶我的人何止千千万?若随随便便一个人恨你,你便伤心欲绝,夏日炎热,不如湖中长眠。”
顾灵依纯澈一笑,眉眼弯弯,心里又重新松活起来。
她极容易伤心,也极容易开心。
“哥哥,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青云阁看我了?”
宇文彻握着冰袋,掀开车帘角瞅了瞅中午的光景,没同顾灵依说话。
本来是想到青云阁亲自同她说暑休的事,再诓一诓这小丫头说是他特意为了如她的愿下旨重新暑休的,然后这小丫头定然兴奋的蹦起来,扑在他身上感恩戴德。
“哎呀,”顾灵依伸手把他拉回来,道,“外面这么热有什么可看的呀,冰袋儿都要化了,你热不热啊?”
说完,扭头到另一个窗子旁,喊了个宫女的名字,那宫女听了,便连忙凑过来。
“烦请姐姐个忙,这离青云阁还不远,可否回去帮我在书案下的木屉里取一个雕刻芙蓉花纹的,摸起来就冰冰凉的盒子,就第二个抽屉,你打开便能瞅见。”
“奴婢这就去。”
“哎,带上伞啊。”她笑笑,叮嘱宫女道。
片刻后,宫女折回,恭恭敬敬地把那匣子呈递到马车里。
顾灵依眉眼弯弯,掀开匣子,从中取了一片薄薄的东西,撕开外面胶层,问宇文彻道:“你热不热啊?”
还不等宇文彻回答,伸手拨开宇文彻领口衣襟,“啪”的一下,在他心口处贴了上去。
宇文彻愣了愣,耳朵忽然悄悄红了。
顾灵依拍拍手,道:“这叫清凉贴,心口处的血液遍通全身,你很快就可以凉快的。”
宇文彻低头看了看心口处凉凉的东西,然后不自然的抬头,支吾道:“你,你姑娘家家的,不可对男子拉拉扯扯,我便就罢了,旁人可万万不准。”
顾灵依翻了个白眼,又伸手把他心口上的清凉贴撕下来,“啪”的一下贴在他额头上,然后嘀咕道:“这行了吧?”
宇文彻呆滞片刻,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
“咦?你这人怎么还不领情啊?知不知道研究出这种凝固又会吸热释凉的乳胶,找配料就找了很长时间好吧?费了半个月的事儿呢,昨晚熬夜实验的,令天上午在青云阁偷偷做了半个上午,好不容易趴下睡一会儿,醒来就碰上这样的事儿,你还不领情?”
说完,愣了愣,急忙捂上嘴,两只眸子滴溜溜的去看宇文彻。
完了完了,脑子一热,怎么就自己把自己不好好听讲的事都交代了啊?
宇文彻噎住,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无可奈何道:“朕瞧着你以后也别去青云阁了,日日趴桌子上睡觉再把脊背给趴弯了,得不偿失。”
闻言,顾灵依连忙直了直脊背,又讨好撒娇道:“哎呀,你就别责怪人家了嘛,听德保说你日日上朝热出一背的汗,人家这不是为你考虑嘛?”
宇文彻微微勾起唇角,心里莫名有些清清凉凉的快感。
半晌后,他又板起脸道:“翁老讽刺你酒囊饭袋,你若争些气,从今以后刻苦读书,过了大试,甚至头一甲,届时他还敢看不起你?”
顾灵依呲牙一笑,托着小脸去看窗外白花花的日光,满不在乎道:“不是你刚才教导我的吗?旁人看不看得起,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