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心中一沉,伸手去拉了拉顾灵依。
《一枝梨花压海棠》是本带点儿颜色的书,何况还有图,翁老不生气才怪。
“戒尺!”翁老气的胡子竖着,抽出雕花沉木戒尺,朝顾灵依手心打了两下。
接着又苦口婆心道:“公主糊涂,你贵为帝妹,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整个皇宫和圣上,陛下文韬武略、敏慧绝人,您万不该如此行事恣肆。”
末了,又叹息道:“您不比三郡主温守端雅啊……”
说罢,放了戒尺,恨铁不成钢的走了。
他打的并不用力,顾灵依只是手心有点红,但眼泪顺着脸颊就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小赵慌了,青云阁弟子们一瞅都急忙来安慰,顾灵依擦了擦眼泪,瞪着小赵道:“你说那是什么书?都是你害的我……”
“乖乖乖,不哭不哭,”小赵咬唇,说着把顾灵依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翁老简直太过分了,他都没有给你解释的机会,还拿来宇文婷同你比较,真是可恶,真以为自己当一个博士,就了不起了?”
顾灵依气的小脸儿涨红,一巴掌拍开小赵,怒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跟翁老解释?”
小赵退远了几步,挠挠头道:“我本来想看戏来着,我也没想到你会直接跟他说里边是书的嘛,后来我看呆了嘛。”
顾灵依深呼一口气,蓄力于掌,扎着架势,怒吼道:“降猪十八掌——”
我让你给我看呆?非把你打成痴呆!
小赵连忙尖叫着躲开,顾灵依一个翻身把她按到一旁彩漆石柱上,恶狠狠举起巴掌,朝她肩膀打过去。
关键时刻,小赵捂脸着蹲下身子,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再睁开眼睛,顾灵依抱着手疼的乱跳。
这一巴掌正好打到石柱子上,顾灵依就跟提了个红烧猪蹄似的回了宫。
正巧宇文彻议事回来,天镜宫里顾灵依一把扑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开始诉苦。
宇文彻放下政事,连忙唤来太医,弄了药后,一手抱着她,一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消肿的药膏。
顾灵依哼哼唧唧,哭的流不出来泪,道:“我手肿了,我手疼,我今天晚上铁定是写不了功课了。”
宇文彻眉心微蹙,心想道这肿真是很严重,再晚一会儿就消完了。
“你犯了何错,翁老为什么要掌你手?”
记忆里,翁老从来不轻易动手责罚弟子,无论是对贵门弟子还是寒门弟子,一视同仁。
顾灵依嘟着小嘴,不敢说实话,要是让宇文彻知道她是因为小黄书让逮着了,更吃不了兜着走,何况翁老都说了不会告诉陛下的。
于是便干嚎道:“我和小赵说了一上午的话,翁老把我们调开之后,我们又因为太闹腾,再加上我昨日的功课是让南棹帮我写的……”
说完又再次强调道:“我今晚定然是做不成功课了,呜呜呜。”
宇文彻眉头皱的能把蚊子夹死,一边给顾灵依擦药一边说道:“我若是翁老何止是打你两板子?”
顾灵依嘴撅的能挂个花瓶,哭唧唧的趴在宇文彻身上。
传晚膳时,顾灵依依旧哼哼唧唧的缠着宇文彻,手上被缠着白纱布,乍一瞧,好像还挺严重的模样。
“我用不了筷子了,你喂我。”说着,小嘴儿一张,嗷嗷待哺。
宇文彻勾唇,眸光杀人,伸手给顾灵依夹了一块卤蛋豆腐。
顾灵依点点头,颇为满意,示意宇文彻继续。
“顾依依,我喂你吃饭和你今晚不用做功课,你自己选一个。”
顾灵依双眉一冒,立马喜笑颜开道:“哥,我左手也可以拿筷子,你看!”
说着,就用左手吃了起来,开心的不行道:“那今天晚上我就不做功课了哈,嘿嘿。”
夜里,顾灵依睡着,宇文彻轻轻掀开一角锦被,瞧了瞧她的手,眉头愈发皱起。
垂拱殿里,火烛莹莹,宇文彻端坐案前,眉头紧皱着批今日的奏折。
德保在一旁点茶,把新出火的青叶碾碎了,泡在白釉温碗注子里。
提至案前时,宇文彻不悦道:“这白瑞香不可此般来点,应置于木碗中方能尽其香,这点茶,你尚且不如公主。”
德保请罪,只得先给陛下小斟了一杯,道:“公主天生聪颖,学什么都极快,奴才愚钝,如何能与公主相提并论?”
宇文彻捏着茶盏,眉头迟迟未展,刚至唇边,突然又放下,“哐”的一下,洒了小半杯茶。
德保一愣,连忙跪下擦干桌案,宇文彻摆摆手,侧眸去问德保:“公主六岁进宫,你便一直服侍在侧,帮朕想想朕可曾打过公主?”
德保摇头,颔首道:“未曾,陛下甚至连责骂也少之又少。”
宇文彻环手靠在背倚上,冷漠高远,心里愈发泛起褶皱。
顾依依五岁时就跟在他身旁,当年他还不是帝王,亦没有如今的权势地位,但也从来没舍得让那丫头受过一丝伤。
哪怕是后来带着她在军营里浴血奋战、突出重围时,也没有让她身上沾到过一滴儿血。
顾灵依再顽劣,他都舍不得打一下,倒还有人要越俎代庖?
宇文彻愈发生气,可偏偏是他要翁老认真教习顾灵依的,片刻后,转头去问德保道:“翁老的儿子如今是不是在宣慰司当职?”
“回陛下,前些日子刚到宣慰司当侍郎。”
宇文彻点头,开口道:“扣他半年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