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又抬起头来,凑近顾扶风的脸,睁着明亮的眸子,问道,“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吧?”
顾扶风看着她,点了点头,忧郁的眉眼也逐渐变得安宁平静,他轻声道,“知道。”
卿如许笑了笑,道,“那就好。”
隔着轩窗,顾扶风低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权作暂时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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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苒华公主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随之而来的是民间沸起的传言——苒华公主的生母乃南蒙釉芜长公主,苒华此番失踪,是因她在春猎之日遭到了明川帝的暗杀,人至今生死未卜。
这些消息在长安城也只是坊间有些议论,可在栖篁城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釉芜之女在世,这对南蒙皇室的冲击不可谓不巨大。更何况,那位苒华公主还是那个曾名动诸国的年轻女官。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亟待发芽的种子,一旦投入南蒙的百姓心中,就立刻滋生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对于帝国未来版图的联想。
人们欢嚣着,热议着,恐惧着,而又期待着。对这个可能改写南蒙史册的苒华公主的出现,保持着一种长久潜藏着的无法休止的疯狂的遐想。
在栖篁城的街头巷尾,那些长久饱受门阀士族推举入仕、垄断都郡的寒门学子们,都纷纷开始书写抨击时政的诗篇,酒楼茶馆的说书人也开始编纂起前朝釉芜公主的坎坷经历,更有甚者,已经纷纷传言苒华公主已到南蒙国都,紧接着就有各种各样打着苒华名号的人,出现在栖篁城的各个角落。
卿如许坐在茶楼一隅,正见得一伙官兵刚刚收缴了门外一批读书人书写的檄文诗歌,撵着这群学子去官府登记问话。
卿如许侧了侧头,望向远处飞檐画壁的紫微宫。她想,此时宫里应该也乱了吧。
有时候,那些捉不到摸不着的揣测,比实实在在的滔天巨浪还要更快地吞噬人心。
坐在卿如许对面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街头,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衬得他气魄如广阔镜湖,沉稳淡然。他缓缓搁下茶盏,轻声道,“你看那儿。”
卿如许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朝楼下看去。
方才这波官兵前脚离去,后脚就有人又在街头搭起个台子。有位长胡子的说书人站了上去,惊堂木一拍,当即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卿如许听他讲了半天,讲得都是如若苒华公主回宫,将如何与太子分庭抗礼,又将为南蒙带来革新之法造福百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因他引经据典,讲得头头是道,台下时不时有人提出质疑,他皆一一答之,倒是令听者无一不服,也都对苒华公主的出现开始了更多的期许与展望。
卿如许原无心听这些无稽之谈,正欲问林疏杳这跟其他有何不同,就忽然听得那台下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轻叱——
“先生过誉了!先生今日所言,若苒华不能偿诸君之所愿,岂非是要让众人失望了?”
有一绯衣女子头上戴着一顶纱笠,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卿如许看着那名女子,愣了一愣。
“姑娘这话......”那说书人也似乎在仔细打量那名女子,又笑了笑,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名女子缓缓地走上台阶,朗声道,“在下恰好,就是先生所言之人,大宁的苒华公主,太子少师——卿如许!”
卿如许的手缓缓地握了起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林疏杳,见他同样也在观望着楼下的情景,面色依然淡静如水,看不出是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