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汝从门外疾步回来,朝刚刚放下手中公文,正欲起身的三皇子承奕一礼,“殿下。”
“回来了?”
承奕看了看他的神情,朝周围的下人摆了摆手,“都退下。”
待房门阖上,承奕站在桌前,问道,“老四那边有异动?”
阿汝开口道,“是。今儿有个送菜水的农人进了玦王府,之后四殿下就进了宫,方才已经带着左卫率和旅贲军朝城西去了。奴才问了方荣公公,他说四殿下似乎收到了些许线报,同陛下讨要了剿匪之令。”
承奕扬眉,“剿匪?”他略一沉吟,“城西.......是去平惠坊十二街么.......”
阿汝点头,“奴才看,应该是那儿。也不知是何人将那个地方透给了四殿下,连今日他们要集会一事都打探得清楚。”
承奕皱眉道,“老四一直盯着她,自是不会放过她身边的人。何况她身后也是个树大招风的,但凡.”
阿汝抬起眼皮,瞧了瞧面前青云鹤袍的男子,问道,“殿下......意欲何为?”
今日拂晓有集会的消息,承奕原也知道一些,他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隐而不发。然而承玦此番大动干戈,只怕誓要拿下拂晓。
若是不从旁干预,只怕拂晓今日凶多吉少。
可是,承玦手中毕竟握着宁帝的旨意。而承奕头先就有剿匪之职,这几个月,他压下拂晓的事,只在长安剿了几个扰民的帮派。可若再从中阻拦承玦,只怕会被承玦反将一军。
承奕没有回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衣袖的银边上细细摩挲着。
阿汝张了张唇,终是开口道,“......殿下,奴才觉得......”
许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敬之言,他说着,竟撩了衣摆跪到地板上,才继续道,“......奴才觉得,殿下以往总为卿大人思量,可今日也该为自己打算了。大人自打从南蒙回来,来王府的次数便屈指可数.......”
承奕闻言,手指缓缓地握紧了衣袖。
卿如许本是个冷淡的性子,可近日却常常保持笑容。那种笑,不是以往她常在人面佯装的欢愉,也不是礼貌性的淡淡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幸福。
何况,她确实不似往常,三天两头往王府里钻了。从南蒙回来,承奕也统共见了她三回,后两回也基本都是匆匆一见,没说上过几句话。
“......今儿这事,若非殿下您早有准备,原也是不该咱们知晓的。四殿下既亲自去跟陛下领了这差事,也是有了必杀的打算。殿下,您......”阿汝抿了抿唇,小心地瞧着他家王爷的眼色,“您只权且作不知......等着事后卿大人没了主意,亲自来跟您开口......这样,不也很好么?”
这样,不也很好么?
这一问,倒是问在了承奕的心上。
承奕回过头来,看着跪在面前的阿汝,目光沉沉,却并无怒色。
阿汝垂下头,弓着腰背,叩于地上,犹豫了片刻,又硬着头皮出声道,“……殿下,澄妃娘娘这么多年委曲求全,也要您藏锋养晦,不肯让殿下您同其他几位皇子有任何争端,是希望殿下他日能不为皇权所困。当日娘娘临终前,拉着卿大人的手说希望她伴您左右,想来也是娘娘看出卿大人的仁义之心,知道她在,定愿意为您分担一二......纵是之后的一切发展,未能如娘娘所愿,但奴才还是希望能替娘娘完成她的心愿——”
“那个位子,注定孤高,若现在能有一分的自在,奴才也想为殿下您守住那一分。便是以后卿大人要怪罪,奴才也愿一人承担一切罪责,只求殿下您今日.......权作不知。”
阿汝趴伏于地,句句肺腑。
承奕抿唇不语。
门外传来敲门声,响起下人的声音,“殿下,卿大人过来了,听说您在忙,现在正在厅堂等着。”
承奕道,“知道了。”
阿汝抬起头,又看了承奕一眼。
“起来吧。”
承奕再没说什么,又抬脚朝门口走去。
一进厅堂,就见得窗边一道清丽的身影。
女子站在窗边,屋外正好有一株桃花探进窗来,她仰头去够那桃枝。
敛黛凝秋水,樱桃樊素口。清亮的眸子倒映着桃萼轻粉,笑意含羞。
她神情怔忪,不知在想着什么事,也或是.......
什么人。
承奕垂下眼眸,在原地顿了一顿,才又朝屋里走去。
卿如许这才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承奕,你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