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顾扶风感到背部一阵剧痛,便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人踉跄了几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有人又一脚就踩上了他的伤腿,伤处带来的剧痛瞬间朝四肢百骸蹿去,他疼得闷哼出声。
“呃......”
薛不臣看着地上的男人,嗤笑了一声。
“顾扶风,你真是不长记性啊。”
他点了点头,让两名逐夜人架起他的胳膊,把顾扶风从地上拖了起来,又开口道:
“良知从始自终都不过是一种用来蒙蔽自己的东西,它要真像你说得那么宝贵,人性也不至于阴暗至此了。顾扶风,你知道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是能否接受自己的黑暗。”
薛不臣眼底阴森,笑容冷寒。
“你既然选择弑杀国师,你就该看清楚自己真正的样子,看清你心底深处那个最为真是的虚伪阴暗的你!你就是对这个世间的不公感到遗憾,也对人性的丑陋感到憎恶,你承认这些也没什么丢脸的。然而,你却集结了一群凶残暴烈的人,带着他们去做行侠仗义的事,这是什么?是你在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去屈从于光明,屈从于主流!一个明明已经被正道判处了死刑,却还要委曲求全地去讨好正道的人,这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顾扶风抬眸,唇边渗出鲜血来,道,“......我不是屈从于光明,我是追求光明。”
“呵,追求光明?你以为你追求光明,就能抹杀别人对你的偏见么?偏见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毒瘤,它生长于每个人的内心,只要人的心中有黑暗,这颗毒瘤就会生长发芽。人们追求美、追求钱财、追求权力,就是对丑陋、对贫穷、对平等的一种反对!你创立拂晓这么多年,难道还没认清现实么?顾扶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你拼尽一切,可最后得到什么了呢?”
就算你拼尽一切,可最后得到什么了呢?
外头日光正烈,可却照不进屋中。
顾扶风垂着头,脸隐没在阴影中。
薛不臣看着他:“这世上的光明,从来都只是人们对于美好的一种希冀。可希冀就是希冀,如果把希冀当成了标准,那么人只会活在缠缚纠结的痛苦中。你想要改变偏见,只有走到了顶峰,掌握了权力,你才能掌握重新定义一切对错的话语权!”
屋中有片刻的静默。
半晌,男人叹了口气,低声道:
“所以顾扶风,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加入我,你我联手,定能重新改写这天下规则。”
他说罢,等待着,带着一种料定一切的自信。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原本也是起源于共鸣。他觉得,他找到了他们之间的共鸣。
然而,在一阵短暂的等待后,他却突然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
顾扶风笑了。
顾扶风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
薛不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过会儿,顾扶风停下来,抬头看着薛不臣,道,“......薛不臣,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好笑么?你不提拂晓也罢,兴许我还能站在你的角度试图理解你。可是秦牙惨死你手,你一个以虐杀为乐的人,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你是正确的、是不该被指摘的?”
他眼中满是讥讽。
“这个世间黑暗会存在,不是因为它合理,而是因为它不合理,它才需要不断地去找到能够支撑它合理的理由,去努力地干预正义。偏见固然存在,却不是无法改变的。人行于世间,得先成就自我,再成就大我。如果一个人的自我本身就出现了偏差,那他所铸就的大我也只可能是一种错误的引领!而错误,终究会被修正!”
“那些追随你的人,或许受到了你的蒙蔽,但他们迟早也会有苏醒的一天,你可为那一天做好了准备?”
男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入耳。
薛不臣看着地上的人,眼中隐现愤怒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