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幕羽的死亡,如同一个戛然而止的响音,重重地击碎了这场漫长的崩坏,也带走了她对这段纠葛全部的心力。
她失去了目标。
也失去了承载那段经年已久的仇怨的出口。
她无法消解那份愤懑。
可除了愤懑,眼前只剩下无尽的束缚,和无尽的空无。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什么权力,什么野心,好像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从未有过一刻,这么地想要拥有自由。
自由——
那个有人一直想要还给她的,可她却在仇恨面前黯然抛却的东西。
真不知因果循环,循的事错误的因还是错误的果。
“卿如许。”承奕抬起眼皮。
“嗯?”
她的沉思被打断。
“你上次问我,若是成为一枚棋子,当如何?”
他面容平静,修长的两指间夹起那一枚雪白剔润的棋子,直视她。
“那么可你知道作为一枚棋子,有何好处?”
卿如许看着他,略显迷茫。
“人生在世,有上便会有下,有执棋的时候,也便会有做棋子的时候。黑白对垒,表面上对的是棋势,实际上对的是人心。”
他缓缓落子,衣袖浅浅地划过九个星位,点连成线,线形成势。
“下棋,固然是执棋者之间的博弈,你争我斗,你死我活,但求在这十九路棋盘上拼出一个高下胜负。可你也知道,棋不止是有‘死’与‘活’,还有‘气’和‘目’。棋盘上的对垒,其实是靠‘气’来生存的。执棋人若想要下一步好棋,必然要留好气,否则他的这盘棋便盘不活。所以执棋人固然重要,但棋子却不是毫无选择。而且棋子本身也有一项优势。”
“优势?”卿如许问。
承奕道,“那就是只有身为一枚棋子,才最清楚执棋人双方的棋路与心机。”
他说罢,又落下一子。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子,对整个棋局也并无任何裨益。
“下棋,从来不会只看当下的一步,而是要窥其貌,观棋势,胜莫贪,败莫守。所以你根本不用着急,因为棋还没下完,输赢就还没有定。而因为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当好一枚棋子,继续等待,等待,再等待。”
他继续落子。
单看棋局,黑子已经以压倒之势遍围白子。
白子四面楚歌,无论怎么看,都已无力翻盘。
可承奕一抬眸,疏静的眼中却闪过一分杀伐之气。
“等待一个令执棋人也意料不到的绝好时机,等待一个最靠近终点的距离,等待一个你周围形势大好的时候。那时,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一枚关键的黑子突然被踢落,替换为一枚白子。
“——直接将军。”
方圆交错,经纬相连。
一盘死局,顿时起死回生。
卿如许怔怔地看着那盘棋局,半天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