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嵘剑阁师尊无是对着那剑伤,沉默良久,似也在估量着出剑者的内力同自己相较,将是孰高孰低。
破云静静道,“若我也失手,下一个要来找你的,就会是师父。”
顾扶风闻言,目光骤然缩紧。
“师祖说,最顶峰的剑客,须以斩断尘缘,绝情绝爱。可就连师爷、师叔,和师父,都无一人达到入化之境......”他没顿了顿,“......大师兄,你是做到了么?”
破云看着他,面上露出一种迫切想得到答案的痴迷。
破云是个痴人。
或者说,能成剑客者,皆是痴人。
若不是对剑术的痴迷,又怎能耐得住日复一日枯燥而重复的练习,将一个人的鲜活的肉身和精神同一个铁器牢牢地绑在一起。
顾扶风收起方才内心那一瞬的震惊与无措,摇了摇头。
“没有。”
“没有?”破云反问道。
顾扶风道,“我刚离开嵘剑阁的时候,也以为想要剑术大成,须了却一切与世人的瓜葛。”
事实上,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已经做到了了却。
然而他的剑术并无变化。
在他被追兵干得末路穷途的时候,能让他活下来的不是剑术,而是生存的本能。
可等他后来遇到秦牙,有了后续一切经历后,他忽然好像找到一切的答案。
“所谓了断尘缘,绝情绝爱,本身就是谎言。”
他看着破云,目光很淡,淡的就像天边的云彩,可他的身上却有一种浓郁的亲身经历过后才有的沧桑之感。
“因为一旦斩断一切羁绊,根本不代表你能绝情绝爱,而是代表着——你只爱你自己。”
很多的习武之人,多年来都被这样一种虚伪的论断所诓骗,但因为无人能达到,所以也无法证明其可信。
“也许这句话只是被断章取义的结果,也许它原本想表达的只是习武之人的一种至高心性,于我们而言,便是剑心。”顾扶风简略道。
“剑心.......?”破云静静听着,觉得顾扶风此时的神情就如当年他还在嵘剑阁时,同他请教心法问题时别无二致。
“你知道么,破云,”顾扶风看着破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剑,从来都不是为了杀人的。”
破云缓缓的皱起眉头,似是不懂,他在心中细细地过着顾扶风的话。
“.......剑不是为了杀人,那是为了什么?”
顾扶风却突然一笑,眉眼间带了几分吊儿郎当的样子,终止了这段对于剑术的探究对话,“还打不打?我还有事,要赶路。”
破云只好缓缓收起对剑术探讨的心思,他回过头,望向方才顾扶风不断望向的方向。
旷野无尽,天与地的尽头,一片空无。可那里却显然潜藏着什么,勾着顾扶风不断回眸,不断向前。
那会是什么呢?
顾扶风勾唇一笑,已从石头上缓缓起身,睥睨道,“我可不会输。我的命已经赌给别人了,看你抢不抢得过来。”
破云回头,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和自信的嘴角,又想起老庄主顶着白花花的胡子那副怒不可遏的神情,觉得头有些疼。
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是说说而已。”
这十万五千两黄金,是除他之外的一百五十道关卡,买的都是顾扶风的命。
破云站起身,收敛神情,做好准备。
“大师兄,那就让我亲眼见识一下你这些年的积累吧。”
身后的一百五十位杀手,见二人起身,也立时调整气息,绷紧身躯。
一时间,杀气在旷野上升腾。
顾扶风粲然一笑,竟丝毫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试试。”
“好。”破云面色瞬间冷肃。
他将手中的酒壶高高扬起,酒壶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才重重地砸落在石头上,响起一声巨大的碎响。
现场所有的人,都随着这一声碎响,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