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掀起眼眸看了承奕一眼。
她的睫毛密密长长,一眨一阖间,轻盈的影子在面颊上闪动。
“哦?殿下从不夸我,我还以为我在殿下心里没有好看的时候。”
她声音淡淡,手上不停。
承奕沉默了片刻,道,“......就像现在。你全情专注,眼睛里闪着光的时候。”
卿如许手上一顿。
过会儿,她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却没说话,继续处理伤口。
承奕依然望着她,有些失神。
“.......卿如许。”
“殿下请说。”
可卿如许等了半天,也没听他再开口,就又看了眼承奕,却见他还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眸光郁郁沉沉。
“殿下累了,睡会儿吧。醒来就不疼了。”
她取过针线,烛火上燎罢,准备缝合伤口。
“.......卿如许。”
半晌,他又唤她。
“.......我在。”卿如许答。
可他还是不语。
过会儿,卿如许将针尖抵在伤处旁,道,“现在会有点儿疼。你放松一些,感到困意的话就安心睡。”
她抬了抬下巴,阿汝立刻上前帮她按住承奕,免得他吃痛挣扎伤到自己。
细针瞬间刺进皮肤。
卿如许尽量让自己动作够快够轻,但毕竟牵动伤口,承奕闷哼出声,浑身绷紧,不住震颤。
她手上动作飞快,细针在伤处几番出没,便完成了缝合。伤处线条纵横,边缘整齐,若是恢复得当,疤痕应当会很浅。
承奕咬着牙,忍受过这一轮巨大的疼痛后,才渐渐舒展开眉宇。
阿汝心疼他家殿下,忙皱着眉头拿起软布帮承奕拭去头上和身上的汗滴,
承奕睁着眼,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又出声唤她。
“卿如许。”
这回他唤罢她,就又张了张嘴,眼眸中似有隐隐的火光跳跃,他突然道,
“你心里能不能.......”
他突然噤了声。
迷蒙的眸中有一瞬间的清明。
卿如许抬了抬眸子,颦眉不解,“心里什么?”
承奕看着她,半晌没有回答,只目光缓缓沉寂下来,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黯然。
“.......没什么。”
他慢慢地仰起头,枕在软垫上,唇角紧抿。似是在方才那一瞬,他极力地忍下了什么。
床顶层层叠叠交缠错综的纱幔,倒影在他的眼睛里,就似复杂难解的心事。
莫拨弦,弦断无人倾。
待卿如许处理好伤口后,再一抬眸,见他已经阖上眼眸。
酒意终于发作,他也终于在一股眩晕中,缓缓沉入了梦中。
锁烟楼中,雪衣男子坐在桌前,荀安躬身于前。
“这几日,四皇子策动各部弹劾三皇子私杀芈子孚,动静太大,听说三皇子那边也有动作,似乎正在查芈子孚同煋赫族勾连的证据。”
林幕羽道,“三皇子敢做,自然心中已有成算,查是必定要查的。”
“三王四王相斗,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侯爷说,四皇子那边,公子莫要阻挠。四皇子一向谨慎,如今这一步走得这么急,约摸要自己吃瘪了。”
林幕羽的茶杯顿了一顿,一双冷淡的眸子轻抬,露出一种悲悯之色,“......承玦站在这个位子上,所作所为皆非出自他所愿,换个人不见得比他做的更好。”
荀安犹豫了片刻,道,“四皇子因着卿姑娘的事,已经对公子有所猜忌。公子,咱们到底同他阵营不同。”
这是骨血所决定的。
谁也无法更改。
“我知道。只是.......他太心急了.......”林幕羽偏了偏头,越过窗边,看向底下街巷穿梭的人流。
人生本就是逆流而上,错一步,便可能谬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