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了。
她头上裹着麻布条,脑后和额头右侧都有伤口,还伴随着肿胀,太阳穴连着头皮一阵阵突突地跳着。
她从望云阁出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临到楼梯口,似乎被谁一绊,就失足从楼上滚了下来。
幸而楼并不高,也只是磕碰了几下。
那时阿争听得阁里的轰动声和呼叫声,便立刻冲进阁里。见她昏迷不醒,也不敢耽误救治,就径直背着她来了奕王府。
承奕此时正坐在她床边,见她醒来,就扶着她坐起身,关切道,“头还疼得厉害么?”
阿争听见动静儿,也忙从门口走了过来,神情关切道,“姑娘,你好些了么?有没有别的什么不舒服?”
卿如许扶着额角,摇了摇头,“没事,一点儿皮肉伤罢了。”
承奕皱着眉头,目光中略有责备,道,“才一会儿功夫不见,你就满头是血地躺在**了。难怪父皇要派人盯着,卿如许,你还真是半点儿不让人省心。”
听着承奕责怪,卿如许无奈地撇了撇嘴。
“你怎么会去望云阁?”
这样的烟花柳巷之地,哪里是她一个女子去的?
卿如许也有些心虚,道,“……我就是去找个朋友,没想到人没找着,还把自己摔了一下。”
“……这叫摔了一下?”承奕没好气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去年礼部尚书的嫡女从书苑阁楼上滚了下来,就摔成了残疾?”
卿如许却好像并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兀自出神,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她晕倒前在望云阁见到了谁。于是承奕的问题抛了出去,却迟迟无人回应。
待卿如许意识到屋中的气氛凝滞,注意到面前男人的愠恼,才后知后觉地问,“……嗯?你说什么?”
承奕的脸色不太好看。
卿如许立刻道,“哦,你说朋友啊。”她语气轻快,“我的朋友遍天下,不止望云阁,软红楼林翠坊也都有呢。”
承奕听她这般说,从鼻子中哼出一声来,道,“……那你还真是交友广泛。”
他站起身来道别,“方才我让小厨房给你备了些甜粥,你吃罢好好安歇,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
卿如许点头应下,一副急急要送他走的意思,“好,好,你快去忙吧。”
承奕走到门口,却有些不忿地转过头来,青松一样的身影衬在深深的夜幕下,可周身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他道,“听清楚了,卿如许,你以后要是走路再不好好看路,本王就拿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儿,看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走路。”
卿如许这才瞧出他方才就一直情绪不好,可还不及她问,就见他已经施施然转身走了。
“他气什么呢?”卿如许又看着茫茫夜色,纳闷道,“哎?这大半夜的,他还忙什么啊?”
阿汝刚交代完熬药的婢女一些注意事宜,也欲随着承奕离去,可听卿如许疑惑,便站在门口答道,“卿大人莫怪殿下,今日殿下约了众人来正厅议事,这还是咱们幕府第一次集会。原本也想请大人您来的,可傍晚拜访了您的府邸并没找到您。晚间阿争来敲门,三殿下一听说您受了伤,便撇下一屋子的人过来了。如今幕府的诸位大人已经从上半夜等到了下半夜,再好的脾气也变得不好了。方才,还有人摔了杯子呢。”
卿如许愕然道,“集会?”
如今承奕座下,已容集了不少王公大臣,往上数有三朝元老,往下有后起之秀。为了隐蔽,多方一直是私下联络,这还是第一次集会,想来也是承奕是为后头的大事做些准备了。
可这样的场合,是要将各人的政治立场摊开,大家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地交换意见,这可是建立信任的重要时刻。而承奕作为主人,需得在其中斡旋,并借此在幕府中树立威信。
可他擅自离席这么久,恐怕……不好吧。
“三殿下一直忧心大人的身体,方才问大人半天,也是想了解情况,免得待会议事时分心,大人莫要误会。”阿汝说罢,躬身行了个礼,这才去追承奕了。
阿汝的话说得委婉,只说“免得分心”,但卿如许听明白了。
三殿下冒着得罪众臣的风险来看她,可她方才却只顾着自己的事,句句敷衍。他两边不讨好,怎么高兴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