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卿如许而言,得知自己的生母是南蒙长公主釉芜,远不及得知自己的生父是大宁帝王的冲击要大。
但卿如许也不是毫无准备地接受这一切。
当日东窗事发,宁帝离开永宁寺回宫,第一时间派遣李执亲自来刑部大牢提人时,她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异常。
只是她不愿意细思这个猜测。
或者说,她其实心里不太能接受自己是宁帝的女儿。
因为这样,围绕在她身边的谜团,就都在一瞬间有了明确的指向。
她是宁帝与南蒙长公主的女儿,是两国皇族的后嗣。可如今南蒙皇储空缺,大宁与南蒙的边境关系也相当紧张。
她这样的身份,无疑是矛盾的交织体,随时都可能成为权谋的靶子。
而她也才是刚刚知晓了这个重要的信息。那么比她知道得更早的人呢?他们又是出于什么动机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不知道宁帝究竟是如何确认了她是他的女儿,但听他的话音,似乎是通过蔷薇庙中坐化的弥间。
也或许,宁帝获得这个消息也不是他主动发现的。而是有人想借天子之力,将原本已经走成一盘死局的她从生死边缘拉出来,这才把她的信息透露了出去。
事实上,她脑海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
可是,她又不那么想去知道答案。
马车到了卿府,卿如许便急不可耐地下了车,径直去了顾扶风的卧房。
似鸟兽勾着爪子在雪地上来回,挠出无数凌乱的痕迹,她心里头一团纷乱。她急需找到那个可以让她将所有烦恼与担忧尽数倾倒的人。
顾扶风低沉的嗓音从门后传来。
卿如许推开门,却先见着有人先从里头出来。
清瘦高挑的少年阿争迎面撞见了卿如许,也是略一错愕。他朝她笑笑,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悄悄背到了身后去,目光在二人眼神交汇时微微地闪烁。在同卿如许擦肩而过时,他人紧贴着门边儿一蹿,一眨眼就跑得没影儿了。
顾扶风目送着阿争出去,又回头朝卿如许笑了笑,“找我有事?”
卿如许这才收回目光,回头看向站在书架边的男人,“嗯,有些事想跟你说。”
顾扶风今日闲暇,便换去了劲装,改成一袭舒适的黑缎常服。黑色修身,衣料柔软,熨帖着他匀称的身材。他朝她走过来,也仿佛一阵安静的风,在朝她款款流动。
男人指了指桌子上的八方朱锦镂雕食盒,道,“快尝尝。有拦玉楼的金丝酥,翠阁的芸角,西市铺子的八宝玲珑甑糕,春暖亭的金线油塔,还有你喜欢的东城的李记枣花糕。”他说罢,转身又去衣柜边了。
“这么多?”卿如许抬手抚上食盒的盖子,“你去买的么?你今天…….就干这个了?”
顾扶风回头一笑,“是啊。想着你今儿要受赏,咱们在家也庆贺庆贺。”
卿如许青葱般的手指轻搭在盒盖上,却迟迟未掀开。半晌,她收回手,缓缓地靠着桌边坐了下来,突然道,“你要走了么?”
顾扶风的手刚触碰到柜子里一套干净的衣衫,此时动作一顿。
他回过头来,看向桌前清瘦窈窕的背影,“嗯”了一声。
“明日走。”
卿如许想了想,道,“今晚就走吧。”
她的目光顺着食盒上那画着的细细缠绕的藤蔓一路游移,“上回我就看见阿争给你送信来着,今天这是第几封了?她这么着急找你,想来不是小事。我现在很安全,还要得赏赐,说不准儿又会升官进爵,好得很。你不用替我担心。该走就走呗。”
顾扶风默了默,才又从柜子里把衣裳取出,转身看向卿如许。
“……烬衣.....”他的话音略有迟疑,“……烬衣确实有些急事找我,我得去一趟。如今快入冬了,她的腿不好,已经摔了一回,我……”
“你不用跟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