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被顾扶风拽着上马欲打道回府的时候,却听到身后冷朝寒竟一反常态地在后面骂骂咧咧。
“……顾十一你竟然怀疑我?我可是一心为咱们拂晓谋划,为你谋划!你,你这是过河拆桥、杀人诛心!我不过是傍晚跟卿卿多说了两句话,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怎么能公私不分,胡乱污蔑我?顾十一,你假公济私,你见色忘义......”
卿如许听得有些发懵,她着实从没见过冷七这个样子。
棋杀公子,素来光华万千、清风霁月,泰山崩于前也不改颜色,是拂晓所有人中最有主意,也最玲珑剔透的人。
可今日,他这是光华也不要了,儒雅也不要了。
端的是个气急败坏。
她还想回头去问冷七到底怎么了,顾扶风却一把扣紧她的纤腰,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卿如许的视线,下一瞬便已策马扬鞭。
她也只能从达达的马蹄声中那断断续续的字句,感受到冷朝寒的气恼。
待马甩掉身后的声音,钻进一片林子中,四下只有流水潺潺声。卿如许这才仰头,小心翼翼地问顾扶风,“七哥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顾扶风冷哼一声,“瞧见了吧?我早跟你说了,这家伙以前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来拂晓的时候,就在山上做强盗头子呢,你可别被他那副好皮囊给骗了。他惯会装裹自己,来骗你们这种单纯无知的小女孩儿。”
卿如许瞪眼,她怎么就是单纯无知的小女孩儿了?
“我问你呢,你们俩说什么了?七哥一向脾气很好,今儿怎么会那么生气?”
顾扶风挑眉斜睨她,道,“他脾气好?呵,他脾气可不好。火烧不到自己身上,他自然是作壁上观,装得是一副冷静淡然的圣人模样了。可我今儿只说了一句他就是那个内奸,你看,他就装不下去了。”
“你说他是内奸?”卿如许瞪大眼睛,疑问道,“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顾扶风摇了摇头。
方才他临走时,冷朝寒把他拉到一旁,问他对内奸一事怎么看。
顾扶风隔着夜色,望着山峦在天边勾勒出的影影憧憧的边线,却没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冷七,“你又怎么看?”
冷朝寒回头看了眼厅中尚还在划拳吃酒的众人,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我们中真有人是奸细,那这盘棋可就得小心着打了。六哥这么好的功夫,都没能从这帮人手底下讨回性命,便知道这帮人有多厉害了。只怕一失足,咱们整个拂晓都可能会因之而葬送。”
顾扶风抬起眼皮,“你怀疑谁?“
冷朝寒垂头细思,“六哥留下的,确实有可能是个没写完的‘十’字。”
他抬起一只手,来回掐着指头,仔细盘算着,“除了你,剩下的人里也就只有崔昭是不需要依靠旁人的,他手中有咱们最核心的情报网,若他想算计咱们,自导自演一出苦情戏,也不无可能。可却也因此,他的嫌疑是最轻的,因为他明显还可以又更好的方法来对付我们,不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而十七一直跟着你,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些。小十月弓刀也一直跟着我在江南办事,他没有时间线,这我可以给他作证。那么剩下的人里,十二、十三、十五、十六,这四个人,本就是四散在各地,没有同伴作证,他们也就都有可能……”
冷朝寒这般分析,自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可顾扶风却一直盯着他,不发一言,深邃的眸子隐没了一切态度。
冷朝寒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好看的脸也慢慢地拧巴在了一起,道,“你老看我干嘛?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么?”
顾扶风道,“没有什么不对,觉得你的怀疑不无道理。”
冷朝寒一笑,“哎,这就对了......”
“......只不过你既怀疑了一圈,怎么偏偏要跳过你自己?”顾扶风的眉眼似崇崖峻岭,透着几分冷峭。
冷朝寒摇着折扇的动作一停,“什么意思?”
“要知道六哥写的一横一竖,可不只是有‘十’这一个可能。”顾扶风眸光微缩,“还很有可能,是个‘七’字。”
他说罢,便不由分说地转身去找卿如许了。
冷朝寒握着一柄半开未开的折扇,愣愣地望着顾扶风的背影。待他反应过来,顾扶风已经带着卿如许策马扬鞭,俨然就要立刻离去。
这显然是故意的。
所以冷朝寒当时便火冒三丈,这才有了在人家马后面骂人的不雅之举。
卿如许看了看顾扶风,见男人的眉骨如峰峦嶙峋,郁郁沉沉,显然神情不似平常那般松快。
“你是怀疑七哥么?”
前路有些坑坑洼洼的积水池子,顾扶风小心地扯着缰绳,又伸手将怀里的卿如许揽紧,才道,“倒也没有。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我只是想治治他的臭毛病罢了。”
卿如许听着顾扶风说这话时,语气轻松,确实不似还作他想。
左右他跟冷朝寒,时不时要斗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