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卿如许突然起身,先一步生气地叱责起面前的小太监道,“你怎么搞的!让你端个鼎都端不好么?不要命了么?这般砸坏了东西,看回头郑公公怎么处置你!”她刻意压了压嗓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要太过于尖细。
那小太监也是被这劈头盖脸的斥责搞得直发懵,一时定定地看着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卿如许骂完他,又立刻转身弓腰,抬着手,远远地朝虞妃作揖,道,“娘娘息怒。咳.......咳......”她生怕虞妃对自己的声音起疑,又故意捂着嘴咳了两声,假作嗓子感了风寒,“奴才们都是新进内务府的,头一回当差,笨手笨脚,不巧冲撞了谪仙一般的娘娘,还求娘娘恕罪。”
她说着说着,又跪到了地上,面贴于地,表面上做赔罪状,实际上也是遮掩住自己的面容。毕竟虞妃是认得她的,何况她身形本就较男子要娇弱一些,站得久了,容易被看出马脚。
此时天光微弱,已经到了该掌灯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她身后的那些宫人,究竟看出来多少,那小太监现在是个什么神情模样,可她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闭了闭眼,抿紧嘴唇,只等着看这最后的一刀,降不降得下来。
虞妃本也觉得这小太监的声音有些古怪,可听得她平实的话语中,突然夹了一句“谪仙般的娘娘”,并不过分吹捧,倒显得真诚许多,她心中也十分受用。
她便风情万种地拢了拢自己的发髻,用娇美的嗓音道了句,“行了。走吧。”
卿如许略略松了口气,待得轿辇离开宫道,她才缓缓起身。身后还有数不尽的麻烦,还没到掉以轻心的时候。
她回身看了一眼,见众人都齐刷刷地带着异样的眼光盯着她,显然他们方才已经从地上小太监的神情和她的背影看出了些许端倪。
卿如许不等众人反应,拔腿就朝前狂奔而去。
只听得身后响起几声呼喊“她就是刺客!来人啊!快抓她!”
周围一阵马蹄**,她眸光一瞥,见得旁边一列人马身披银色铠甲,头戴银盔,也朝她策马奔来。
金吾卫也出动了。
“在那儿!”
“追!抓刺客!”
卿如许心中骇然,却也只能加紧步伐,在甬道狂奔。
她已经不敢再朝德昌门的方向去了。如今宫中大乱,太后既然已经得知此事,恐怕已然设下宫禁,将整个紫宁宫都封锁了。如今,十二道宫门都必然严防死守,这下她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没有了可以去的方向,卿如许惯常冷静的大脑也只感觉一阵血气上涌,一时没了主意,步伐慌乱,只能没命地见路就走,见人就躲。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宫人挂起了灯笼,侍卫、禁军与金吾卫也只能点着火把来搜寻。
而在深宫中,人人都只习惯了各司其职,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故而卿如许一个弱女子在这宫中亡命奔逃,但一路上的宫婢、宦官却也无人敢阻拦,都只等着负责维护宫中安危的侍卫、禁军与金吾卫出手。
后来卿如许见着这些宫人,也不再刻意躲避了,一连撞倒过许多宫女和太监,还时而借着他们造成混乱,用来拦阻一下冲过来的军士。
便是借着这些,她才又多拖了一时半刻。
其实她这一路奔逃,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认出了她的脸。她也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若是认识她的,知道她有官阶在身的,更不敢轻易对她动手。而不认识她的,也不会呼喊她的名号,把她杀宛淑仪的事情抖得人尽皆知。
她得先保住命,逃出生天,才能去想如何证明自己不是杀人凶手的事。
她就这样一路摸着黑狂奔,跑到一处暗沉沉的巷子边,只感觉已经手足无力,不得不休歇片刻。
可四处都能听得人们追寻她的喊声和脚步声,她见得一道宫门开着,回头看四下无人,便闪身躲到了门后去。
许是跑得太久,又心头慌乱,卿如许紧贴着墙壁,面前是乌压压的大门,她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想抬手擦一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