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珍重一诺同行往(2 / 2)

空山宴 昔往矣 1474 字 3个月前

承奕紧紧地盯着卿如许,似是探寻,也似是在思考是否还有合作的必要。

卿如许郑重道:“殿下只需知道,此人可信。他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也是他的命。他此生决计不会背叛我,我亦不会背叛同殿下之约。”

女子所言凿凿,神色郑重诚恳。

拂晓,倾注了顾扶风毕生的理想,也是所有在红尘中流离失所、辗转求生的人众们毕生所求的一方温暖。

顾扶风早已把他自己的身家性命系在了她身上,这已经是她卑鄙而可耻的自私了。又怎可再因为一己之欲,让拂晓众人皆因她而冒生命危险呢?

故而,不能说。

可这种感觉实在有些糟糕。就像经年久旱,突见雷霆电闪,以为渴望已久的雨霖甘露将要来袭,可聚集起的乌云却突然要散退离去。

沉默,让时辰的流逝变得可见,周遭的一切皆化为有形的躁动。

半晌,承奕才收回了目光,又道,“该你问我了。”

卿如许抬头看了看承奕,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殿下为何会改主意?”

若说承奕只为自保,无论他是向宁帝求旨离京就藩,还是选择抛却皇权以庶民之身离开大宁,都可获得一方安宁。

他眼前的路,并非只有夺储一条路可走。

卿如许又补充道,“走向储君之路,道阻且长,凶险万分,若只是一时意气,恐……”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讲下去,但承奕也是明白的。

承奕抬眉看了看卿如许,道,“本王并非一时意气。”

他抬手摸上腰间佩着的一枚玉璧,“本王现在是真心想要夺储。”

承奕望着车窗外的暮色,悠悠道,“朝代更迭,于皇室来说,于诸国而言,都只是意味着权力之争。然而我们所见,却是在国家兴盛时,百姓苦;国家衰败时,百姓亦苦。如若天下只是永恒不变的满目疮痍,那本王无论是出于庙堂,还是苟于乱世,又有何不同呢?”

“既然如此,比起去信赖别的什么人,人最相信的终究还是自己。所以,我想试试自己亲自动手,看看能否将这天下,变得不那么糟糕。”

承奕的解释点到即止,但卿如许却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了很多。

他会做这样的决定,除了有对大宁帝国前途命运的担忧,兴许也还有因为澄妃之死而对宁帝的恨,有对兄弟先行将屠刀挥向他的无奈,也有对自身毫无回手之力的愤懑。

卿如许又问,“殿下想要的天下,是什么样的呢?”

承奕道,“昔日我与皇兄皇帝听太傅与蔡老讲学,也曾回答过这个问题。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为帝君者,无一不渴望治国经邦,千秋万代,一统天下。然而,帝王吉凶,与民同患,未有众人皆忧而己能独乐,众人皆危而己能独安者。”

“本王只愿有朝一日,文人不必死于逆耳谏言,武将不会亡于人心内斗。含冤者可见明月昭昭,受辱者可蔽餐食温饱。吾之天下,当为天地立正道,为万世开太平。”

卿如许听得此话,心中震动,脑中一时间闪过许多人的面孔。

柳戚,柳叔,季方盛,蔡老,安慈,聂三儿……

以及,拂晓十七人众。

如若这天下变得不一样,这些人的人生,或许,也会不一样吧。

承奕看着卿如许,问道,“卿如许,你呢?你想要什么?”

卿如许转过头,缓缓道,“饮醉读书二十载,托身乌纱寄青天。殿下,我能走到今日,盖因心中尚有难平之事,难消之恨,即便血洒半途,亦不能瞑目。”

承奕望着她,郑重道,“汝之所愿,必将得践。”

半晌,他伸手抬手抚上腰间,将佩戴的玉璧取了下来,递到卿如许面前。

“这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给你——”

“作为你我立约的信物。”

承奕的掌心,放着一枚玉璧,通身如羊脂般雪白,做成了如意扣的形状,其中蕴含了澄妃对承奕的毕生寄托与厚爱。传入承奕手中后,这玉璧,亦承载了承奕对他母亲宛如赤子的敬爱之心。

便是承奕此生最为珍重之物。

“你许本王这大宁天下,本王亦许你恨必消,债必偿,所求皆应。”

卿如许抬起手,郑重地接过那枚玉璧。撩袍下跪,朝承奕一拜。

“谢殿下。臣卿如许必践行诺言,为此约,百死不辞。”

从此往后,他们便是携手并肩的同伴。

任他风雨如晦,鬼怒风啸,谨此一诺,必与君同行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