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这些年在官场浮沉,深知这些当官的都只习惯笑里藏刀,弯弯绕绕,话只说三分。似顾扶风这样,便是有些.......流氓了。
卿如许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只见顾扶风朝着林幕羽,挑了挑眉,一脸挑衅。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其实顾扶风素来是算得上沉稳的,别人冒犯他,他却从不计较,可回回遇到她的事,他就总是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禁鲁莽了些,还要打要杀的。
她想起那日顾扶风见着她的脖子上被绳子勒出青青紫紫的淤痕,怫然拍桌,撂下一句狠话:“等老子下次见着林幕羽,谁都别拦我。”
果然,林幕羽听得这话,素来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表情,也悄悄地变了变。
他眉宇间却凝起繁雪寒霜,朝卿如许讥讽道:“卿卿,你现在的口味,真是变了不少。”
顾扶风面上泠泠笑意,皆转森然,道:“卿卿这名,是你能叫的么?”
俩人之间,一时剑拔弩张。
林幕羽注视着顾扶风,拂了拂衣袖,又道:“听闻扶风公子年少时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青梅竹马的姑娘怒杀南蒙国师,落得叛国通缉的罪名,如此行径,确实与今日之德行相匹配。”
顾扶风也冷笑道:“那也不敌林公子万一。林公子道貌岸然包藏祸心,借着皇子之势狐假虎威,只手遮天陷害忠良,屠戮无辜百姓满门,此番作为,与你这皮囊相比,难道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若是官府知晓,这九州七国的通缉犯,就在我长安境内,你猜会作何举动?”
“你还是先猜猜,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剑快?”
“在大宁国土,你也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
“你既然听过我的事,就该知道,这天下,就没有我顾扶风不敢杀的人。”顾扶风嗤笑一声,眼神充满了警告。
林幕羽看了看顾扶风腰间的佩剑,又道:“如果天下人知道当朝女官能走到今天,靠的却是你这江湖第一邪魔外道拂晓,你猜她会发生什么?”
顾扶风道,“我敢送她来,就能带她走。我护的人,谁敢动?”
顾扶风这话虽然狂妄了些,却并非毫无根据。若是宁帝当真知晓卿如许背后是拂晓,以宁帝的性子,恐怕还会依靠卿如许,想让拂晓归顺于大宁。
林幕羽想了想,又笑了笑,道:“哦,对了,不知扶风公子当年的那位青梅竹马,现在人在何处?”他又突然看向一旁的卿如许,道:“别教有些人平白替她做了替身,反误了.......卿卿年华。”
顾扶风眼色骤冷,杀机立现。
“别挑拨了。”
卿如许言语淡淡,面色如常,似连半分怒气都没有。
“我与扶风一路走来,几经生死,情义已远超你所能理解,不是你三言两句就能挑拨的。”
顾扶风闻言怔了怔,身上凛然杀气瞬间偃旗息鼓。
林幕羽也望着卿如许,唇角似乎僵了僵。
卿如许似乎觉得无聊极了,朝林幕羽不耐道:
“要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了。我俩还约了朋友一起吃酒打牌,可不想迟到。”
卿如许说罢,便施施然转身,可又似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她扭头又对林幕羽道:“别人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你自己……”
她嫣然一笑,带着些许玩味的语气,压低声音道:“听闻……四皇子有龙阳之好,你这么受他青睐,可得千万小心啊。”
林幕羽闻言,顿时面上不好看了许多。
卿如许款步离去,顾扶风心头大爽,朝林幕羽讽刺地挑了挑眉,又转身追上卿如许。
卿如许看顾扶风眉梢眼底尽是笑意,面上一副得了什么便宜的开怀之色,便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我刚刚都是胡扯,我烦你烦得要死,你自己不知道么?”
“不不不,你方才明明就是说的肺腑之言,你说你对我的情谊超越一切,你还说这是我们俩的‘家事’。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顾扶风一脸嘚瑟。
她什么时候说过“对他的情谊超越一切”?
这家伙,给点颜色就敢开一整条街的染坊。要是再让他添油加醋,指不定要说出更多浑话来。
卿如许停住脚步,抬手一把揪住顾扶风的衣领,就把他扯到自己面前来。
顾扶风被她扯着弓着身,连忙朝卿如许使眼色,道:“人家还看着呢,还没走呢。”
卿如许才不管有没有人看着,她可不想被顾扶风抓着小辫子,天天拿出来戏弄她,便恶狠狠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说过的话,你以后都不准再提!不然,你知道我有多少种法子对付你。”说罢,她推开顾扶风,自己跳上马车了。
顾扶风在拂晓,一向是杀伐决断,说一不二。可回回在卿如许面前,就死皮赖脸,一副被打压得死死的样子。
阿争站在一旁捂嘴偷笑。
车厢中传来女子的喊话:“阿争我们走,别管他!”
顾扶风整理好自己胸前的衣襟,无奈叹气道:“唉,这女人,也太凶了。”说罢笑了笑,也一闪身,跃上马车,钻进车厢里了。
林幕羽目送着卿如许与顾扶风的马车离去。
淡云西移,烟柳重重,孤雁远。
他抬手摸上腰间,触手空空。便缓缓地垂了手,在原地伫立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