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冯紫英长叹一声，微微闭上了眼。

但很快就解释，“圣人云，养不教，父之过，犬子害人不浅，末将气急败坏，末将一辈子未尝伤过无辜者，今看犬子如此心狠手辣胡作非为，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所以就……”

闻言，今上将视线从尸体上转到了冯紫英身上，“朕不怪你，冯将军可还记得十一年前你出生入死到沙漠去救朕的事，朕记忆犹新，此刻回想起来一切历历在目，犹如昨天发生的一般。”

啊，十一年了。

冯紫英哗啦一下跪在了地上，已是涕泗横流，“老臣不敢或忘。”

“冯紫英，你家是一蟹不如一蟹了。”

今上蹙眉。

冯紫英擦拭了一下眼泪。

今上又道：“你既杀了他俩，也是一了百了，但……他们的罪过是一笔勾销了，你呢？冯将军？”冯紫英只感觉奇怪，那苍老精明的眼骨碌碌快速转动一下，诧然扫视君王，“老臣有什么罪过？杀人的罪？”

“那朕就八字打开说了，冯紫英，你勾结乱党胡作非为，心狠手辣可见一斑，有人已送了你作孽的证据过来，朕焉能姑息养奸？”冯紫英听到这里，心头纳罕，谁会送什么所谓的“证据”到皇上面前去？

他的的确确是勾结了七曜阁，但这些秘密如何就被皇上窥视到了。

莫不是……

冯紫英以为此乃今上和自己玩儿心理保卫战，不过抿唇一笑罢了。

“天子何苦开这样玩笑，老臣消受不起。”冯紫英抬眸，偷偷摸摸观察今上的眼，今上无言以对良久，终于沉痛道：“你在七曜阁中是什么位置，七曜阁的头目究竟是什么人，如今你只要将秘密和盘托出，朕……要你归老林下就是了。”

皇上毕竟动了恻隐之心，神色悲痛哀伤。

这多年来冯紫英固然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但冯紫英在当年出生入死，的的确确是了不起的英雄，这也就是帝国成立以后今上不断杯酒释兵权却始终没有送冯紫英告老还乡的主要原因了。

甚至，今上隐隐寄希望于冯紫英，希望冯紫英能协助喻川穹等掉下七曜阁的线索和秘密。

哪里知晓事与愿违。

如今的冯紫英和当年已完全不同了。

他成了个见利忘义心狠手辣无所不用的歹徒。

“臣下光风霁月，并未和什么七曜阁合作，皇上大约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唯一的证据就保存在地下室内，之前那些证据都被他交给傻根处理掉了。

所以冯紫英压根就没有一点紧张。

皇上长叹一声，“朕能说这样的话，说明朕已掌控了一切。”

“皇上，冤枉啊。”

今上鼓掌一声，背后一人已出现，那黑影闪电一般，冯紫英定睛一看，那不就是自己府上又老又丑且不会武功的老结巴傻根吗？

“刘元喜，你说吧，你在这将军府已十个年头了，朕十年前就送你过来的，冯将军究竟做了什么，你应该心知肚明。”

“是！”

原来傻根不但不傻，甚至于还绝顶聪明，为了冯紫英能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傻根化身为忠心耿耿的奴仆，他用五六年的时间从一个寂寂无名的人晋升为一个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