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墨谣的手指死死抠住窗棂,眼泪从大睁着的双眼中滑落。萧祯低头,正好看见她脸色发白、失魂落魄,没有预想中那么高兴,反倒从心底涌起怜惜和不忍。他搂住墨谣娇小的身子,把她抱在胸前:“小谣,我不一样,我是真的对你……”
墨谣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情,哧笑一声:“你比他更无耻。”
……
萧祯混在秦国卫队中间,坐在一辆装满礼物的马车上。侍卫离境,是瞒着昭襄太后进行的,谎称给秦王送去礼物,秘密送走萧祯。衣袍侧面,隐约露出金色的玄鸟面具一角,只要进入秦国境内,他就可以戴上面具,恢复正常的身份了。
墨谣坐在车厢一角,身子越发缩成小小的一团,自从离开王宫,她就没再掉一滴眼泪,可也没再说一句话。事实上,萧祯根本没有强迫她,让她走便走,让她停便停,像个不会思考的人偶一样。
“小谣,”萧祯不忍,握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其实秦国也很好,我十四岁第一次到秦国时,也不习惯,不过很快就好了。秦岭上有很多小动物,我知道你喜欢,等到冬天,我带你去捉野鸡,还能挖到冻僵的蛇,能像铁索一样盘起来。”
墨谣任由他抱着,不挣扎,也不说话,好像他说的这些事情,跟她都没有关系。这天地间的任何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
寿春城内,得到消息的重臣,急匆匆换上白布麻衣,进入王宫,向楚王的尸体跪拜行礼。公子含被昭襄太后牵着,站在楚王的灵柩旁边。
没有找到公子俞的玉圭,公子含的身份有些尴尬,大臣们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怪异,只不过碍着铁腕的昭襄太后,才没敢太过明显地表露出来。
人人肚里都装着自己的小算盘,这场葬礼,气氛实在诡异到了极点。接近正午,云姜捧着占卜用的龟甲,进入大殿,跪在楚国宗室灵位前,郑重其事地祝告。复杂冗长的告辞结束后,她把龟甲捧到公子含面前:“大吉,恭请王上即位。”
大臣里爆发出交头接耳的声音,昭襄太后接过龟甲,递到公子含手里,眼风往人群里的楼昭身上一扫,沉声说:“还不跪拜新王?”
与苏倾交好的武将,早已经得到暗示,此时纷纷出列,向公子含行叩拜大礼。楼昭看一眼云姜,又看一眼殿外隐约晃动的人影,不情不愿地咬咬牙,也走出来,向年幼的公子含叩拜。其他文臣,都跟在楼昭身后,拜见新王。
得益于萧祯此前的谋划经营,云姜的巫女身份,在文臣中威信极高。楚人虔诚信奉鬼神,既然占卜结果如此,他们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公子含即位的事实。
一直坐在角落的苏倾,看大局已定,起身退出殿外。他先要回云姜,就是为了这个。所谓占卜,其实全在于进行占卜的人。只要借云姜的口,传递天神的意思,给公子含一个合理的即位理由,就够了。
转回奉元殿,王宫卫队的人已经在殿前列队等候。苏倾看一眼站在队尾的韩冲,忽然厉声发问:“你怎么没穿软甲?”
韩冲一愣:“软甲太重,在王宫里巡视,用不着那个。”说完,还咧嘴嘿嘿一笑。韩冲平时大咧咧惯了,连黄起都对他睁一眼、闭一眼。其他人同情地瞥一眼韩冲,心想今天令尹大人心情不好,这位老兄要自求多福了。
苏倾一拍桌子:“王宫卫队,象征一国尊严,怎么容得你随便想穿成什么样?来人,韩冲为人放旷,多次不听号令,杖责二十,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