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文昭在九华观呆了几日,便如约往建康城外的学堂授课,姚七娘先前已经答应过他要陪他一同前去,自然也随宁文昭一同出了城。
二人带了几个侍卫仆从,坐着马车行了十几里顺着官道便到了建康城外,来到一处安静祥和的村落。
到达村子时,宁文昭肩膀受伤,姚七娘便先下了马车,宁文昭掀开车帘正欲下马车时,却见着姚七娘朝他伸出手来。
宁文昭微微一愣。
姚七娘动了动手,催促道:“我给你搭把手。”
宁文昭却是明朗一笑,道:“这难道不应该是男子对女子做的事情么?”
姚七娘嗤笑一声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计较这点事情么?”
你我之间,他喜欢这个字眼,随后便也未曾犹豫,将手放到了姚七娘的手之上,她的手小巧又温热,令他想握的更久些。
下了马车之后,侍卫仆从跟在后头,姚七娘和宁文昭走了前头,刚进村子,便有一些村中的孩子围涌了上来,在宁文昭身侧。
“宁先生!”那些孩子口中欣喜的唤着。
听得宁先生三字,姚七娘下意识便抬眼去看宁文昭,他此刻着一身雪白长衫,头上只用一个玉冠简单的束着头发,这般瞧着,的确有几分为人师长的意思。姚七娘看了看那些绕在他身边的孩子,又看了看宁文昭,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
宁文昭摸了摸站在他跟前的那个孩子的脑袋,便回过头来看姚七娘笑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姚七娘右手握成拳,放在唇边,随后走近一些道:“倒也不是好笑,只是觉得……你给这些孩子做夫子挺合适的。”
宁文昭还没回答,他跟前的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便出声了:“宁先生,这个姐姐是谁?”说着,便好奇的看向姚七娘。
“她是……”宁文昭刚想开口解释,站在小男孩身边的一个束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便糯糯出声道:“一定是宁先生的娘子啦,二狗哥哥和宁先生这般大的时候,阿娘便给他相看了娘子定了亲。”
那小姑娘的话语落下,那些个孩子便都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原是如此……”
原本几个绕在宁文昭身边的孩子,也纷纷往姚七娘身边跑去,宁文昭听了那小姑娘的话,耳根便爬起了绯意。
“她……”宁文昭想出言皆是,却又紧张的看向姚七娘的方向,却见姚七娘微微弯了弯腰,摸了摸方才那个小姑娘的头温声细语的解释道:“我不是宁先生的娘子,我是她的阿姐,我叫姚七娘。”
那小姑娘见自己猜错了,便微微撅了嘴,看了看姚七娘,又看了看宁文昭,最后对姚七娘道:“可是你们分明不像呀。”姚七娘生得娇小,而宁文昭虽是个少年,但身形修长,比姚七娘高上几分,二人站在一起,的确不会给人姐弟的感觉。
姚七娘轻轻点了点那小姑娘的脑袋,回道:“这世上也不是所有姐弟便相像的呀。”说着,又直起身来,摸了摸那小姑娘的脑袋道,“走了,你们宁先生要给你们上课了。”
我是他的阿姐。
在听到这句话时,宁文昭眸光黯了半分,但他很快便掩饰掉自己的失落,面上带着笑容,对那些孩子道:“快去找位子做好,我一会便给你们上课。”
宁文昭此言一出,孩子们纷纷撒丫子跑开去占位置。
“姚春,你随我来。”宁文昭唤站在几尺外的姚七娘。
姚七娘点了点头,跟在了宁文昭身后。
二人到了村中专门布置给孩子上课的简陋小院里头,屋中的桌椅,几乎都是用简陋的大石做代替,孩子们有些单独坐着,有些则三两个坐在大石上,宁文昭走到了用旧木板勉强搭起的桌案上,随后从书袋中拿出了授课用的书本。
姚七娘坐在后面一处没人坐的石块之上,也跟着孩子们一起听宁文昭的课。
“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矾西畔问渔船。”宁文昭抑扬顿挫,字正腔圆的念出了声来,姚七娘手肘顶在石案之上,托腮看他,不由得想起往日借给阿书送饭偷听先生讲课的日子。
过去的画面和宁文昭温和的眉目重叠,姚七娘不由得又露出笑意来。她喜欢的是这样的生活,平和安静、无波无澜。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宁文昭的声音好似玉石相敲一般,孩子们也随着他的语音念着,此刻有风拂过,配着温和的曦光,时间便好似停滞在这一刻,长长久久。
若是她和柳十一能够这般,在一处桃源仙境中悠然自在的长相厮守,没有身份地位、没有世家贵族、没有恩怨没有烦恼……若是这样该多好。
此刻的悠然令姚七娘迷离了思绪,有什么过往的画面浮上脑海,漫天飞花扑面而来,日丽风和,一身素白袍的男子朝她缓缓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