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七娘此番话,已经全然没有给自己留余地,她也不打算留余地。她知道此番话她说得没有错,虽不是所有人都明白,但她无愧于心。
而太后的面色此刻已经铁青,她恨不得立刻就将姚七娘拖出去杖责至死,但如今她当着诸多贵女的面和陛下处置她,那么姚七娘口中所说的一切便在他们的眼中是属实的,而姚七娘则是因为说出了真话,踩到了她的痛脚,而被处死的。
“你不过是不愿承认罪责,却在此狡辩,便是你的话语能迷惑别人,你的罪责却是难逃的,若是按《周律》,被驱逐之后又擅长回到建康,该如何处置?”太后沉了脸色,缓缓出声。
“按照大周的律法,应当杖责四十,并且立即赶出建康城。”那侍官缓缓回道。
“那么……便如此处置。”太后最后下了决断,不打算再同姚七娘费什么唇舌。
姚七娘身子一僵,却仍是不曾下跪求饶,太后既是已做出了决断,她若是下跪求饶,那么她便连自尊都舍去了。她不要,也不想。
“太后!”站在一旁的程婉忽然出声,跪了下来,“我方才的一诺能否换你饶恕这个姑子,她虽是出言顶撞了您,但终究不应该被冠上这么大的罪责……方才宁蓉也说了,七十多年早已过去,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恩恩怨怨早已清楚明了,祖上的罪责,委实不应该传至后人身上……恳请您,饶了这姑子……”程婉行礼,又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姚七娘很想拉住她,告诉她不必向太后这般为她讨饶,只是她害怕若是说了,又是诸多牵连程婉。
程婉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却只换得太后冷冷出声道:“你是在为她求饶?她胆大妄为,而你作为程家的女子,应当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与这般粗鄙之人牵扯,只会自降你自己的身价。”
她这一句话其实已是决断,她不会宽恕姚七娘,也不接受程婉提出的条件。
“太后!”程婉却仍是坚持,跪在地上不停磕着头。
一时间众人皆是噤声,看向姚七娘的目光情感也各自不同。有人同情、有人鄙夷、有人不忿、有人嘲弄……人情百态,如此便可见一斑,姚七娘叹息一声,弯下腰去扶程婉,低声道:“你不必为了我这般苦苦哀求,既是太后说我有罪,那我便是有罪的,你如何说都是无用的。”
程婉紧紧拽着袖子,眼眶泛红。
太后微微一挥手,侍官出门传唤,立刻有几个侍卫上前,欲将姚七娘拿下。姚七娘鄙夷的勾了勾唇角,站在原地不曾动作,她心中此刻没有半分畏惧。她只明白,什么是对什么什么是错,其余的,她一概不在意。
她心中万分笃定,既然那个人答应护着她,便一定会护着她。
正当侍卫即将拿住姚七娘时,周钰却出声了。
“母后您说拿人便拿人,好似全然没将朕放在眼里啊。”周钰忽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玉拂尘一甩,拂尘落在地上,玉制成的尘柄立刻摔做了两截。周钰看向太后,眸色阴冷。
太后却不以为然出声道:“我这般处置一个姑子,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周钰呵的一声,走到案前,又看向太后道:“我倒是觉得这个姑子说得没有什么错,欺君之罪,欺的是那个君?我太爷爷可从来没有做过那般残暴之事,如此看来,母后的心里那个君,自然不是太爷爷,亦不是朕了。”
方才若说太后和周钰之间尚有一方有所顾虑,如今周钰这般扯开说,太后虽是顾虑,却也应声道:“陛下多虑了,那姑子触犯了我大周的律法,我只是按照大周的律法处置她,陛下虽是一国之君,但国无法不可立,陛下若要护着这个姑子,也得先看看我大周的律法如何的规定的。”
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辞,以大周律法作为掩护,只是为了掩饰心里头诸多羞恼。
委实令人可笑可鄙。
周钰却大笑出声,一脚将面前的桌案踹翻,“怎么,我一个一国之君,还护不了一个姑子么?”随着桌案落下,上面摆着的酒杯瓷盘也尽数落下,摔倒地上发出一阵碎裂声。
一国之君这般作态,令得在场的姑子都惊讶至极,胆小的已经抱住身边人的手腕瑟瑟发抖。
“陛下,你是一国之君。”太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不过处理一个姑子,怎么陛下会这么大的脾气?想来那姑子那番话,已经打动了陛下,虽是她这些年同陛下之间关系并不融洽,但从来不温不火,陛下这般明显的在她面前表露态度,还是第一次,看来陛下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护着那个姑子了。
周钰冷哼一声,转向跪在地上的程婉道:“你何必求太后,不如用你方才那一诺,换朕来宽恕那个姑子。只要你同我说,朕便救下她……”
原本跪在地上的程婉听到周钰这番话缓缓的抬了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周钰,原本红红的眼眶此刻不知为何滑下泪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