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姚七娘欣喜的拽着柳十一的衣襟道。

“这般欣喜，好似我整日将你拘在屋里头一般。”柳十一见姚七娘这般欣喜有些无奈道。

姚七娘却是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噘了嘴道：“妾怕平里头出去惹了什么幺蛾子，为夫主添了什么麻烦，这便是妾的罪过了。”

“怎么会？”柳十一倒是不明白这个小姑子怎么怕成这样。

“之前在柳家妾分明什么都没做，夫主那妹妹却……”姚七娘想起那日的事情，便刻意将泪水盈盈的逼出了眼眶。

柳十一叹息一声，扶着她的脸，拭去她即将滑落下的泪水，安慰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姚七娘只是委屈的睁着眼，看着他。

她骄横也好，胆怯也好，他都不曾打算放过她。

姚七娘真是一点都没有办法了。

入夜，姚七娘同柳十一躺在一处，这次柳十一倒是老实，没有碰她一下。姚七娘原本缩在床里头，过了一会见柳十一未曾出声，也未曾有什么动静，便转过身，去瞧他，而柳十一此刻正坐在窗前的桌案之上，他衣裳单薄，单衣未曾拉好露出大片胸膛来，一头青丝未束，垂至腰间，霜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舒朗的眉目，渺远的神情，在这一瞬间，都清俊脱俗得不似凡人。

她恍惚明白，为何这建康城中，人们口中的十一郎自始至终她眼前这位了。

并非因为皮相，而是骨相。眼前这个人，有着这建康名士最倨傲的风骨，并非流露于皮相，而是举手投足间尽数展现。

来这建康城之后，她曾听过他诸多故事，上书变法，遭贬，一蹶不振，归隐，再后来……东山再起，如今身居高位。

她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他的事情，故作不知便不会被吸引。但这样的男人……大概从第一眼便注定了她被吸引，随后沦陷万劫不复。若不是因为知道他的宠爱和纵容都是因为荷衣夫人，她的这一颗心，只怕早就丢在了他身上了。

若不是因为荷衣……

她下了榻，踩着木屐发出哒哒的声响走到了他的身后。

她从身后环抱住了他的腰，也明显感受到了眼前男人的身体忽然僵直。

“夫主在想什么？”她的唇贴到了他的肩头，闷闷的出声。

柳十一长叹一声：“若是我说我在想大周……在想这大周诸多百姓……在想这世家……你信是不信？”

“夫主心中广阔，装了这大周，这百姓，七娘自然是信的。”她这话说得敷衍奉承，只换得柳十一勾唇一笑。

他转身，将姚七娘抱到了怀里头，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到底是个小姑子，什么都不懂……”

她的确什么都不懂，不像那荷衣夫人出身世家，既能温柔解意红袖添香，又能知冷知热解人烦忧。姚七娘沉了脸色，只是缩在柳十一怀里头不出声，柳十一自然看不到她的脸色，只是随后他又揽着她的肩，令他的下巴处在她的额头上方。

“可是，为什么偏偏对你这样一个小姑子我却这般上了心……”他的声音清朗好听，落在姚七娘的耳朵里头，像是琳琅的珠玉不断敲击着。

叮叮当当，好似她的心跳也随之咚咚的加快。

姚七娘你不能信的……可是为什么，心却跳的那么快？

“那……夫主可是悔了？”她的语气缓缓，声音也是低低的，而心中却隐隐有几分期待。这个在世人眼中犹如神袛一般的男人，会给她什么样的回答？

“我不悔。”他笃定出声，手指温柔的捋着她的发，“可是七娘……”

他的话未曾说完，却埋首在她的颈间，嗅着她的发香。

姚七娘抬头看窗外的一轮月色，月光皎洁，好似她决定离开的他的心一般，没有半分的彷徨和晦暗。

八月十五的建康城，比往日更热闹上几分。

红楼画阁，衣香鬓影，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从乌衣巷出行，往东走便是南市。

此时的南市火树银花映满了整个天空，灯火明媚，来往的行人手中执着花灯，有语笑嫣然，有低声细语，亦有高谈阔论。

姚七娘出行换了一身雪青色的襦裙，脸上也不敢过多施粉黛，只是稍许在唇上点了些胭脂，春杏为她梳了个垂挂髻，前头缀了个银制华胜，发后配了个玉色的步摇，虽是显得清丽，但到底朴素了些，走在这人人环佩罗绮，施脂抹粉为风气的建康城里头，算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