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释呼了口气,回头看着躲在桌子下的月,她四周已经凝结起一层冰霜,连桌子腿都冻住了。
“你是京国皇族吧?”他盯着她说。
月慢慢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怀里抱着那纸折子,可怜巴巴对他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启释脸色一沉,听见了自己童年偶像在自己心里坍塌的声音。
月的自述非常简单,她“好像”是个皇族,但是不知道是天生的脑子不好还是中了什么失忆咒,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和身份。她对自己所有的认识都是来自于身边册子的记录。她每天睡觉前都要把今天遇到的重要事件记下来,不然就会迷失方向。那个叫“铿锵”的怪兽是南边来的大妖怪,负责抓她回去。抓回去之后,就会立刻销毁她辛辛苦苦写好的册子。
一旦销毁册子,她又什么都记不住了。
至于她来的地方,她只记得是一个特别大的房子,很高的树,门口有铿锵把守,而且没有人陪着她。以前倒是还零零散散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记得家里有个老人家,可是现在,就什么都记不住了,她的任务就是来到才国,见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然后和他交换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
简直就是个小孩子,而且还是特别幼稚的那种。启释皱起眉头,看着房间里的寒气渐渐散去。他觉得眼前这个绝对不可能是弦月公主,弦月公主从小在他心里就是女战神的形象,仅次于皇帝。而且因为皇帝传说太久远,弦月公主的传说更为真实一些,他一直努力练功,在西海之战危急时候,也曾经拿“我要成为弦月公主那样的人”来鼓励自己,不不不,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么一个小破孩。
“什么小破孩,我应该比你年纪要大!”在椅子上坐下,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刚才洗过,折腾得乱糟糟的,用木梳还梳不太通顺,一时间又气又急,又开始和自己发脾气,“我真的讨厌每天都要写日记,讨厌自己什么都记不住!还讨厌后面有个看不见的怪兽追着我!”
启释冷冷地看着她,越发觉得她就是弦月,越发感到生气。
启释从小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一生气就要找点事情做平复情绪,所以他接过了月手里的梳子,开始给她梳头。
她竟然也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给他梳。
一看就是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主子,被陌生人这样伺候也毫无不安,只是为什么同样也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自己,要为她梳头呢?
启释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梳子卡在了发尾。
“痛痛痛,你要先梳了后面的,再梳上面的,不可以一口气梳下来。”月娇声呼痛,伸手拿毛笔在册子上记录下来,“给我开房的蓝眼弟弟,梳头很痛。”
“这你也记?”启释气不打一处来,在发尾刮了两下,总算梳通了她的头发。
“我怕一觉醒来,我就不记得你是谁了,你干过什么事了,我还是记下来比较好。”月说。
“你干嘛不记下我给你梳头的大恩?”启释暗想我本是太子,落难至此还给你梳头,你就记得我梳头不会梳?
月说:“我要是不记下,下次又被你扯头发怎么办?”
“……”启释看着手上一团从她梳子上拿下的头发,也许的确是把对方头发扯疼了,他偷偷把那团头发放入自己的衣袋里,想着以后留作线索,确定一下这个是不是弦月。
弦月梳好头,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她穿的也是小二准备的粗布衣服,还是男装,和启释那套几乎一样。只是她身材瘦小,穿起来显得衣服松松垮垮。她梳好了头,编了辫,又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盒黑色的粉末,均匀撒在自己头上,然后用手抹匀了,头发又变成深色的了。
“你怕别人认出你是京国人啊?”启释讥讽着说。
“不知道,每次洗澡都做这个动作,就习惯了。”月似乎也是呆了一呆,然后去找自己的衣服里的锦囊,翻出里面的字条,看了看,“哦”了一声,大概找到了下一步的方向,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