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瑜的迎接仪式非常简短，因为陪同的人都说他身体虚弱，经过了长途劳顿，不适应太长时间的繁琐礼仪。

而平国的传统就是礼仪繁琐而漫长，幸好遇上了一位性格干练直爽的女王。

主持礼仪的负责人正是华左。容瑜听说了这位史上最年轻的进士，格外留了心，送了他一串古木手串当见面礼。那串手串是沉香木，沉甸甸的，带着一股仿佛能安定心神的特殊暗香，华左恭谨收下，心里却不高兴。

历史上平国和桦国的交情向来很好，桦国低调沉稳，谨言慎行，在一力推行制衡政策的平国国君眼里，是最好的盟友。桦国的国君已经垂垂老矣，王位很快要交接到容瑜手上。老国君手下只有两个孩子，就是二十多年前生下的一对龙凤胎，王后难产去世，皇子名为容瑜，公主名为容瑕。

这次来的只是容瑜太子，听说这对双胞胎先天不足，公主身体比太子更差，躲在离宫里从来不见外人。

太监们偷偷私下说：“这容瑜递了大红帖子，说不定是提亲。”

“咱们女王也该到了大婚的年纪了。”另一个说。

“到底是女王嫁过去，还是他入赘呢？”

“生下的孩子，到底算是水系皇族，还是木系皇族呢？”

华左听不下去，大声咳嗽，极为不悦地让他们闭嘴：“不可妄议皇族内务！”

有个管事太监叫望春，年纪大，资格老，侍奉了两代女王，看见华左年纪轻轻又板着脸训斥太监的样子，就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搭话：“华大人，您知道为什么明明七个国家，每个国家的统治者都叫王者，但是他们的子嗣却都称为皇族，生出来的男孩都叫皇子，而不叫王子吗？”

这个事情华左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他读过的圣贤之书里没有详细讲过这个因由，虽然这次遇上容瑜太子来访，说到皇族，却要称莫藤为王，都觉得哪里有点别扭，但是又说不上来。

“因为‘皇族’这个说法，是针对八个国家所有的继承人而言的，他们远古时代都是神的后裔，身上都有神的血脉，所以拥有不老长寿的血统，在很久以前，八个国家的皇族，说不定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呢。”望春尖着嗓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华左说。

华左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没有接上话，但是隐约感觉到了对方言语里包含的嘲弄，脸上微微涨红，却不知道怎么应对。

“我的意思是，皇族和我们凡人其实是有不可逾越的血统沟壑的，皇族的婚事，不管是已经为王的，还是容瑜殿下这种皇子身份的，都会首先考虑和血统高贵的皇族血亲联姻，其次就是贵族，平民老百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会污染皇族血统，生出有缺陷的孩子，神力也会大打折扣，本国的皇族血脉也会受到污染。‘王’只是对于统治平民而言的职位，而皇族，隐含的是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以及传承神力的责任，华左大人您家过去经商，这种秘而不宣的皇家内幕，您恐怕不知道，所以小人斗胆说明一下，这些道理您在书本里可查不到。”望春慢条斯理地说到这里，微微躬身就离开了。

华左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然旁边也有小太监不小心听到了只言片语，都知道华左受到了奚落，纷纷装作看不见，窃笑着离开。

考上了贡士又怎么样？当上了学士又怎么样？他依旧还是那个出身低微，遭人嫌弃的商人之子，就连他的父母，都嫌弃他。

华左把手上招待的事情交给管事的太监，然后晃晃悠悠朝门外走去，却有宫女过来，说女王叫他过去陪容瑜殿下下棋。华左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宫女身后。

晚宴已经结束，但是水镜宫的后花园深处依然华灯流彩，轻轻的笑声从瀑布一样的紫藤花丛中传来，和着潺潺的流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