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弦月身子轻轻一颤:她当年的确是怀着对五元三神的怀疑以及对世界发生的异变的忧虑才提出南下,但是这种心事那么多年从没能和人好好谈起,因为皇族对世界秩序的质疑听上去是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今被一个敌对方说中心事,他的话和自己埋藏在内心的想法隐约相符,让她很难掩饰内心的波动。
启释知道他已经说中她心事,合上折扇轻声说:“我知道当今世人眼里,我父王一定做了背天逆天的举动,但是我相信后人总会明白我申国皇室的一片苦心。”
“苦心就是侵犯中原的国家吗?”弦月冷道。
“平国女王身处肥沃中原,即使妖怪入侵也不会立刻受到牵连。她平国北有你们京国,南有昌国,西有录国,东有桦国,世世代代以维护五元三神为己任,对整个个东土指手画脚,好不厌烦!我申国四面环海,西海是海妖最猖狂的地方,气候恶劣,倘若世界异变,我们申国将是第一个被灾难吞噬的国家。神灵创造了东土秩序,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平衡。不平衡的东西是离不开‘破’的命运的。”
弦月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没有说话。
“其实你内心也很犹豫??”启释轻轻笑道,“你其实也没有目标吧。当年只是想着要探寻究竟下了南方,发生那样的事情你就呆在优国了,也没有想过具体的行动。其实弦月公主,在你的脑子里,那些私人恩怨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你内心真正在乎的是,‘这个世界将走向何方’?”
京国,司光的国家,在灵者的秘语里,具有“智慧”的意思。他面前的弦月公主,无疑是最具典范的京国皇族,强大,美貌,内心却对世界的秘密有欲罢不能的探究之心。启释轻轻把扇子放在一边,又斟了一杯酒放至唇边:而司风的申国,在秘语里的意思是“变革”。他需要弦月这样的人才作盟友——多年前父王真的没有好好研究弦月这个人,以致于在她心里埋下那样怨恨的种子。
她是聪明人,不会因为一时恩怨忘记自己身为京国皇族的角色京国地处北海,如果发生异变,妖界进犯,也是首当其冲的前线要地。
“你们申国私欲膨胀,觊觎中原肥美之地,用种种手段挑拨各国之间的关系,甚至不惜出兵征战??”弦月托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放到酒案下去,“即使再漂亮的说辞,也掩饰不了这种不义之举啊!”
启释的蓝色眼睛眯了眯,慢慢地说,“这么说弦月公主是下决心不和我们合作了?”
弦月黄玉色的眼睛也眯了眯,慢慢地说:“我们的人生观看来有本质的不同。”
风起。弦月的长发被吹了起来,飘扬在启释面前。有几缕头发似乎被什么切断一样,风一停,便散落在酒案上。弦月后退一步,藏在酒案下的手拿着银弓。她快,启释的动作更快!就在她拉弓那会工夫,启释已经向上跃起,跳到桅杆上去了。但是他脚尖还没碰到桅杆的时候,弦月的箭已经破风而至!
光之箭!带着北国寒气,迎面射来,不光是一支!
三支箭射中桅杆,桅杆立刻断裂,但是启释已经不知去何。弦月微怔之间,听到后面一声轻笑,本能反手一掌,但是却被握住。启释笑着说:“你擅长远射,近身战很容易吃亏哦。”
“是么?”弦月冷道,启释发现自己的手好像握住一块寒冰,寒冷刺骨,他急忙放手。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已经冻僵,毫无血色。那边琳和钟山要动身帮忙,但是却看到自己被漫天雨滴包围住了。雨姬横剑而立,驭气布阵,姜容十指扣着钢丝,控制外围,无影嘻嘻一笑,渐渐化为一片黑影,然后融进周围的景物中去。
启释宽大的黑色衣袖象鼓足了气一样张开。弦月顿时觉得周围气流似乎变了方向,一时间难于呼吸。这股气场,连雨姬那边控制水的阵都受到了波动,水滴滴答答落到甲板上来,好像下起雨来。
相比于弦月和炎风,启释操纵“风”的能力,似乎更接近某种“气”式。任伯皱眉站在船舱前,他身后是焦躁不安的雪狮。
“你们两个,退下。”启释示意琳和钟山。周围的水流似乎都停止了一样,船被迫静止在江心。船工们纷纷惊慌地躲在船舱里,躲不了的就缩在一边紧紧抓住周围能抓住的东西。
压迫感,太强的压迫感??明明好像都是静止,但是整个世界的空气仿佛变得千斤那么重,直直压到他们身上一样。启释站在船尾,张开双手,周围静止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卷动起来,带着巨大力量的气流直接卷向弦月!弦月猛地拉开弓箭对着气流中心,但是却听见“嘣”地一声,她手里的银弓居然断为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