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少年十分虚弱,但是依然握着一把小小的短剑警惕得看着四周,和他目光接触的时候就瞪着他,让他赶紧低下头。
少女很快地取过银子,然后说:“如果有我家乡的人过来,可以问问他们要不要这件裘衣。”
“好的。”他父亲毕竟见过大风大浪,这样平淡回答。
然后她就匆忙离开了。
这是他唯一见过的京国人,这么明显的特征,这么出色的容貌。现在想来,那个少女非富即贵,所以才能拥有这么上好的裘衣。
——想到此,老掌柜说:“公子和那位小姐长得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她是我的祖母。”弦月拱手,“谢谢你替我们保管这件衣服,不知道我的酬金是否足够付它的利息?”
“够了。”掌柜含笑点头。当初他父亲就觉得那个少女有去无回,所以对她是否能再来赎回裘衣不抱希望这裘衣带血,让他父亲觉得不吉,几次想代为清理,但是都忍住。掌柜接管店铺之后,有两次整理保管柜看到这件衣服,都会心中一动,原封不动地又放回去。
也许这位少女过于特别,总让他觉得会在某个雨天重新出现在店铺门口吧。
等了六十多年,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中午,等来了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翩翩美少年,带走了她留下的东西。
待付过重酬走出当铺的时候,雨姬抱着包袱里的裘衣呼了口气:“那是公主当年的衣服吧?”
弦月打开折扇神情自若地走在旁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提问:“看来,当年纪风伏击我们确实蹊跷,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我,一直死死捂住这个消息。”
“为什么不敢公开调查太子被杀一案?”雨姬问道。
“东土五元三神之制,是神灵所创造。正因为各国的皇族谨遵神喻,才有了几百年来的和平,才有皇族的血统长久的青春和神力。所以,即使当年昌国太子疑似被京国公主所杀,但是昌国除了暗中追杀之外,都没有敢对外公布。”
这就是依赖权力而衍生的畏惧之心。弦月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时候,脑子里这么想着,哪怕他们都觉得是我杀了太子纪风。
——“老掌柜,那位小姐真的把裘衣取走了吗?”陈永当铺的里间,暗影里的人这样沉声问道。
“是的……但是这次来的是她孙子,长得真的和她一模一样……”老掌柜嗫嚅着说,“我真想说那就是一个人。因为那位小姐的神态和气质我印象非常深刻,但是已经过去六十年了,不可能还能这样保持青春……难道……”他突然全身起了冷战似地,“她是个妖怪?”
“嘿嘿……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暗影里的人这样说。
“你家主人路过我家的店看见这件裘衣的时候,就告诉我如果有人来赎回,一定要和你们报告……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是不能透露客人的个人信息和行踪的。”老掌柜嗫嚅地说。
那个人冷笑,从暗处推出一枚令牌来。
这个是陈记通铺内部的如意令,不管是谁手持这个令牌就必须答应他们的要求,不管是什么要求。这个令牌非常罕见,这时候在榆林这种小地方出现,让掌柜不得不颤抖着躬身行礼,恭恭敬敬接过那枚令牌。
“如意令,就换一个信息,这件裘衣被收回就要如实通知我们。”暗影里的人笑着说。
“我知道,只是信鸽刚发出,你们居然就派人来了,这么快……”
“嘿。”那人冷笑。
老掌柜仿佛完成了一样大事舒了口气,但是心里记挂那个小公子,忍不住说:“你们似乎算到她一定会回来取。”
“嘿嘿,她故意对你们说可以把裘衣卖给北方来的客人,不过是想放出消息,表明她就在南方以南。可惜榆林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京国人出现。”
“京国人生性高傲,习惯避世。”
“昌国早就严格限制与京国民间来往,这六十年来,没有京国人有机会能来这里。”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放出讯息?”
“这你老可管不着了,陈记通铺的规矩不就是少管闲事吗?”暗影里的人笑道,“再说了,能保持青春的,除了妖精,除了神仙,除了那万年葱郁的植物,你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类是可以做到保持青春不老的么……”
老掌柜思索片刻,骤然眼睛睁大:“难道说是……不!不可能!那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阳光灿烂的下午,安静的当铺没什么人。外面的野猫偷偷伸了个头出来看看屋里有什么吃的,但是还是缩了回去,悄悄从院子里走了。微风吹得门前的大树微微摇动着枝条,打盹的小二一下一下地点着头。他突然醒过来,抹了把嘴角,庆幸没有被掌柜看见他偷偷瞌睡的事情。
但是掌柜很久都没有动静了。
他忍不住偷偷看,然后看见掌柜木头一样一个人坐在里间里。他悄悄过去想叫他,却发现掌柜的眼睛是睁着的,嘴角流着比自己还长的哈拉子,目光呆滞。
“掌柜的?掌柜的?”他有点害怕,伸手去推推他,然后摸摸他的心口。呼吸什么的都还是正常的,但是他已经完全呆滞了,说不出话,也听不到别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