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过了一会儿才来，他争着驾车。但几次差点出事，女孩子说：还是我来吧。大胡子便又把车靠路边，让女孩子开。她先把明山送到工棚，再送惠生和大胡子回家。

工棚有位江西阿姨做饭。阿姨人矮，胖，穿得邋里邋遢，腰下偏又系一块红布，明山看见就不想吃饭，但是饿，也没办法。倒是别的一些做相对来说做固定工的民工们热闹，回来便说要投诉熊妈妈不爱干净。

我爱干净啊！我的饭菜还是弄得干净！又矮又胖又脏的熊妈妈说。她总为自己骄傲。她说：我人这么矮，这么胖，却找了个高男人。你们这些男娃子未必能找个高个儿女人。恐怕都只找150以下的二三级残废！她男人的确高，没找到正式工作，也来做临工。她想转成相对稳定的招聘工，听说同是她老乡的左嘟嘟不同意，说公司下半年生意虽是旺季，但也不是特别好，再说两夫妻同在一个市许多老板都不太愿意。

纯后来才明白吃饭这个地方并非惠生公司的食堂。这儿的大多数临工其实长期为一个外号叫左嘟嘟的人打工。左嘟嘟胖，竟管40多岁的人了，遇到不高兴的事总是噘嘴嘟脸。惠生认识左嘟嘟，也做要请了左嘟一些民工为他临时搬行礼道具等，叫左嘟嘟顺便也按排一下明山找茬打临工期间的生活。

熊妈妈不仅经常炫耀她的高个儿男人，而且还经常在一个姓穆的小伙子面前提到自己的女儿：小穆，今年一定到我家去玩。我女儿到时也回家！

熊妈妈的女儿其实就是周母鸡周华，周华离开发廊学会电脑制图后，早已和一个曾在发廊去嫖过她的比她高个儿父亲还大五岁的男人同居。这一切熊妈妈都很清楚，她似乎更知道自己女儿和那男人不会久。那男人虽有一些钱，但家里有老花眼婆，不可能和她女儿结婚。因此熊妈妈总不愿说出自己女儿的真实身份，她总骗公司所有的人，说她女儿在广州打工。她女儿周母鸡周华也从不会来看她，所以她的谎言总不会穿帮。

明山在惠生的拍摄场干了十天活领了500元工资。惠生要到别的地头去拍外景了，不需明山去，明山掂着志云，也不愿去。他买了一张卡，又开通了手机。他刚开通手机便又接到那个叫张茂贞的女人的电话，她说想明山，要和明山见面。明山说：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谁。张茂贞道：你想不想和你女朋友好？

我女朋友？谁是我女朋友？！

她不在工厂上班吗？

你认识程志云？

是呀，我认识。

你怎么认识她？

我当然认识她。我和她是好朋友。我不认识她谁还认识她？

她叫你来找我？

你怎么这样聪明？

那你在哪儿？

我在富豪阁大酒店等你。

明山赶到富豪阁大酒店，一位身着牛仔衣裤的小个子女人从大堂的沙发上站起来盯着明山笑。明山问：你是。。。。。。

我就是张茂贞。我们先吃饭吧？你是个懂礼貌的男人，你当然要请先请女士吃饭。我是女士，正饿着呢。说着便领明山往楼上走。明山有些为难，站住，说：我们还是到别处去吧？看她硬要上楼的样子，又补充道：我的钱不多。

张茂贞不愿意，但她还是随明山走出了富豪阁大酒店。明山只请她们吃这个城市普通人请吃时流行的鸡煲，张茂贞也不嫌弃。吃完鸡煲，张茂贞说：我回去了。你女朋友的事，我一定替你说和。

明山不知道张茂贞并不认识志云。张茂贞的确在工厂打工。但她已是一个三岁女儿的母亲，她丈夫也在一间酒楼做保安。但张茂贞无聊，工厂下班后总是乱拨手机号码，拨通后如果是男人，到少混一餐吃喝，运气好还会骗一些钱用。

明山等志云电话不得，继续做业务。这天一出门便看见一男一女举着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一大群男女尾随其后往市政府那边去，巡逻警在前面阻拦，一辆笼子车开过去准备把为首的抓进收容站，明山立即想到欠他钱赖着不给的李祺、赵红霞、辛妮娜、张建舒、郑建利、邹君浩等人，正是他们欺骗了自己，没把自己的血汗钱如约给自己，以致自己如此艰难。

那些人，似乎比我还更可怜。他们一定如我一样，家里有年老的父母妻儿。他们干了一年，血汗钱被人赖着不给，他们的日子又将怎样过呢？明山望着远去的游行队伍，不由皱紧了眉。

明山不由站下来，茫然地望向四周：到处是高楼，车辆依然在公路上飞奔。这个城市总是喧嚣。明山想：快过年啦！赶快去挣点钱吧。500元钱很快会花光。

明山乘上一辆车，去见一个客户。因为明山做的广告业务，客户还是要求平面设计。明山拿着客户提供的资料回到金色阳光时，周华和汪壮丽汪小鸡正一面互相聊天一面上网上qq。汪上是一个叫亮仔的男子和周华对话。由于周华的网名叫母鸡，亮仔便说了许多不堪入流的下流粗口。周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吃吃地笑说：知我者亮仔也。这个亮仔真有意思，做我的真老公倒还可以。

你不有老公了吗？未必那是假老公？汪小鸡说。周华道：傻瓜！一个老公哪儿够？你怎么不知道我现在就有几个老公？

那你有几个啊？汪小鸡的声音依然如鸡叫。周华不停眨眼，说：让我想想。她搬着手指头，一面快速地眨着眼睛，然后说：我现在包括正式的和不正式的，真的和假的，共有八个老公。

哇！你有八个老公！你不是早发大财了！

女人嘛，就是要趁青春年少时在男人身上捞一把。女人总是靠男人嘛！未必等到年老色衰再打男人注意？谁个男人那么傻，会要一个老女人？谁个女人那么傻，放着自己年轻的肉体不利用？母鸡周华说话时总是不停地眨着她的鬼眼睛，这令人总想到这女人实在日怪。

你倒好，有八个老公，我一个也没有。

你不是已经有阿黄狗了吗？

去！阿黄狗有钱吗？不过他在追我也。只是我和他还没有过那种事。

追你也不错。你知道他为什么叫阿黄狗吗？

不知道也。

因为孙二娘叫他打东他不得打西。他每天偎在孙二娘旁边听孙二娘指挥。这样的老公才安全，你以后也可如小狗一样指使他，诚如我在这间公司的男人小狗狗一样，我总算又把他训服了搞掂了。不过这个小狗狗，我只是利用利用，玩儿玩儿。他一没钱，二没房车，和我一样，户口又是外地，不可能像本地户籍人每年能分好多红利，有什么靠头？我的一个本地男人，他虽然有妻子，女儿也比我大五岁，但陪他睡觉，他总要给我一点钱啊！小狗呢，只是青春年少而已，和他一起玩得快乐，还有，他手气好，经常去打牌赌博，赢点钱，我和他在一起玩了以后饿了出门牙吃夜宵不要我掏么包付款买单。

我的阿黄狗，可没那个本事……

母鸡周华说话时总眨眼睛，声音快得有时连她自己也不知所云；汪小鸡又肥又胖，如鸡叫的声音拖得懒长懒长。她们一聊天就让许多人恶心。不过明山总是沉默着。他把客户的要求写在一张纸上递给周华，声音平和地说：这回请你帮个忙，帮我们按要求设计好。。。。。。明山话还没说完，周华看也不看便把明山写好的设计要求一把扯过去撕碎扔进字纸篓，凶恶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老板能给我开工资？！你不看我母鸡小姐正和网上亮仔聊qq和壮丽小鸡谈我们的男人？！你以为你是有权有势的亮仔可以做我们的男人给我们不少钱花？！

明山终于火了，问：那你又是谁呢？！

我是谁管你屁事！周华说，纯还没言语她又立即抢白：告诉你，老娘是母鸡小姐，网名母鸡！你懂电脑吗？！有本事和老娘母鸡小姐在电脑上聊qq吗？！

明山知道这种女人恶毒，不和她计较，只道：你是这儿的电脑操作员！你有责任为我们做电脑效果图！

明向你说，老娘母鸡小姐是这儿的设计师！就是老板程莲的活，老娘也只应付！你算什么东东！

明山正要训斥周华，说她太无职业道德，不认真做事应该辞职离开，不该在这儿混工资浪日月，把一头长发染成金色的小芳回来了。作为程莲助理的小芳除了良善便是软弱，她心里似乎没是非观念，见谁又总是低头温和地一笑。她这天也笑着轻语：在吵什么呢？向来花言巧语厚颜无耻的周华也怕其卑鄙无耻的嘴脸公诸于众，立即眨巴着眼睛巧言令色道：我在教他怎样做人。他这人太不会做人了。纯正要骂周华太卑鄙了，话未出口小芳又笑着道：你在教他怎样做人呢？厚颜无耻的周华道：当然，我还叫他怎样做业务，怎样和客户沟通。接着她向汪小鸡眨眨眼，盯着明山道：你要和客户沟通嘛！你可不可以向客户说得不要我们做设计？聪明能干的业务员，应该说得客户把什么都做了只等我们去开支票拿钱，客户自己就把一切设计好了，根本不要我们做设计。要我们做设计又浪费我们的纸张对电脑磨损又大。我这是在为老板程莲考虑呢。你怎么不知道节约成本？你要把客户籍说得客户自己把设计做了我们只管去拿钱你才是一个合格的业务员，也才能是一个称职的有职业道德和水平的业务员！像你这样没能力没职业道德和水平的业务员只有苦难言饿死！

明山真想说：我又不是女人，在这个商品时代可以去卖，用身体和艰色而有权利和金钱的男人做交易。话到嘴边又忍了。一是觉得自己还没那么恶毒粗鄙；二呢，周华在网上就以母鸡自居，她原本是一位发廊妹，在发廊做鸡，足见其人品会达到怎样程度，自己没必要和这样的人计较；三呢，觉得周华这类不知羞耻颠倒黑白是非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女人根本不配和自己说话，因此，明山转身快步走了。

他一面走一面想：我一定要学会操作电脑，自己能够做设计。当然，我目前最好不要和周华与汪小鸡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她们的目的是为了搞挎程莲，当然也要赶走我。我在这儿绝对做不得业务挣不了钱。

看吧，他说不过我吧？我又胜利了，哈哈，哈！明山走后，周华向门外指指，十二分得意地笑。汪小鸡道：你行呀！谁还比得过你的口才！周华道：不是口才，是卑鄙。谁还能比我更卑鄙？汪小鸡道：是也是也，是卑鄙也。呃，我们好久没做卑鄙的事了，什么时候，我们又去卖好不好？周华道：如在发廊那样卖太累，找几个男人把自己养起来给自己钱花才轻松。汪小鸡道：什么时候教我几招。周华道：这也要靠自己卑鄙。只要胆子大，脸皮厚，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和你上床，那钱当然也就用不完了。。。。。。两人正说到兴头上，在里面房间忙了一阵的小芳走了出来：今天程总请大家吃饭。小芳依然微笑着，显得十分温和。

好呀！程总今天如此开恩！汪小鸡说。周华道：太好了，程总今天又请我们吃饭。

李明山又走了，你们打电话通知他，小芳说。汪小鸡道：我才不通知他呢。谁通知他？我们大家都讨厌他。

是呀，我们大家都讨厌他。他和我们一起吃饭，配吗？不要让我们个个倒胃好不好？再说他已一个月没到我们公司来了，肯定到了别的公司，别的公司也讨厌他，炒了他鱿鱼。他还有脸回到我们公司！我们为什么不炒他鱿鱼？

小芳不语，只笑，唯恐得罪任何一个人。小芳似乎明白一句话：唯女子和小人不可得罪。所以小芳总一脸笑，仿佛对谁都一样好。周华却一直私下和汪小鸡议论，说程莲小芳包括孙二娘都是蠢猪，她们如此作弄公司所有人除李明山外却还谁也不知，个个对她们一脸笑，十分温和。而李明山，更蠢，连老板和老板助理都不敢开罪她周华和汪小鸡，他李明山居然说她们不是，这不是愚蠢么？不是鸡蛋碰石头么？

明山由于干了十天体力活，非常累，晚上回宿舍洗了澡便躺下休息了。明山没去参加晚宴，程莲很生气，说：你们为什么不通知他？！

他自己不来嘛！汪小鸡笑，继而噘嘴，装出一，幅可怜相。周华接口道：他根本就看不起我们，看不起大家嘛！连你程总的宴请都看不起的人，程总你还叫他来干什么？

马上打电话，通知他来！程莲道。汪小鸡鸡叫的声音说：没人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呀！

小黄，你到宿舍去叫，他肯定在宿舍。

阿黄狗应声出门，但他只在酒楼外站站又回去，盯程莲说：宿舍没人。

等会儿给他打个包，业务员在外跑也辛苦，又没固定工资，程莲盯小芳说。小芳依然一脸笑，不说话。

大家热热闹闹，互相敬酒，个个都给程莲和孙二娘敬。晚宴持续了四个小时，程莲叫服务员让厨师特地备两个菜给明山打包回去。周华向桌上一指：还叫厨师备什么？这些残菜装回去他也吃不完。

是呀！汪小鸡应和。阿黄狗也应和：是，桌上的菜也可以。周华又道：我看这个人没能力没道德，连桌上的残菜也不配吃。

程莲糊涂了：明山怎么如此令人讨厌，个个都把矛头指向他？看来，明山肯定有错。这时小兰突然叫：我讨厌你们这些小人！程莲笑，说：好吧，还是叫厨师备两个菜给他带回去吧。`阿黄狗，我们还有事，你先给他送回去。

我和阿黄狗一起！汪小鸡怕留下来多做事，立即说。

阿黄狗和汪小鸡一同出酒楼，两人宿头幌脑耸肩笑。

笑什么！阿黄狗说。汪小鸡道：笑什么！两人不由击了一下掌，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们干脆把它分吃了，汪小鸡说。阿黄狗道：我也这么想。

两人走到路旁的一棵树下，蹲在阴影里打开饭盒你一块我一块用手拈着吃了一空。阿黄狗站起来一脚踏在空饭盒上，骂：我操你妈！老子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做美梦去吧！

两人回去，打开门，看见明山已睡，汪小鸡悄声道：睡着了吗？

大家都去吃香的喝辣的了，偏不叫他去，他哪儿睡得着嘛！阿黄狗故意高声道。汪小鸡也提高嗓音说：程莲和孙二娘也太小器了，整个公司的人都叫了，偏不叫人家一个人，人家怎么不躺在床上装病嘛！

明山根本不知道公司有宴请。他早已入梦。翌日一早醒来，洗漱后去上班，在街旁吃早点，阿黄狗和汪小鸡一同去买早点，看见明山立即躲开。其实他们讨厌明山，明山也讨厌他们，只是明山不会像他

们那样小人做态。

明山去联系业务，他乘车到了很多地方，天黑后顺便去看志云。志云有一向不住在宿舍，现在却又搬了回来。明山走向志云，在她身边站下，说：不是搬到外面去住了吗？志云盯着明山，不语。明山又问：吃饭没有？

吃了。

没吃出去吃。

不必了，你自己去吃吧。

出去玩吗？

不。

我这么远来。

人家不想嘛！志云高声说。明山不语。志云又道：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们得马上到叔叔那儿去一趟。志云话未完，站在明山身后的志云转身往宿舍外走，不看明山，也不招呼明山。志云立即跟上。两姐妹总是疾走如风。明山怔住。张满笑，说：还是追我吧，看她们逃那么快，追得上吗？

明山抿唇不语。他犹豫地站了站，走出门去。但他并没去追志云和志兰，而是从工厂后门走了。志云和志兰却在前门等他。

他怎么还不出来？久等不见明山，志兰盯志云问。志云抿唇摇头，接着说：我们走吧！

他真笨，不知我们在外面等他！志兰一面走一面生气地说。

志云和志兰去看了叔叔便回来。志兰说：快点儿走吧，他一定还在宿舍等你。志云不语。她们一同到宿舍，宿舍里却非常安静。一些人出去玩了，一些人在睡觉。

怎么，他又走了？志兰轻语。志云仍不说话。张满撩开步帘探出头来：他还等你们？他到他准女朋友那去了。我还只和你们一样，是他临时女朋友。他想起了，就来看看你们，没想起，就和别的女人同居。

有你什么事？！志兰终于忍不住。张满道：当然有我的事啦！我也是他女朋友嘛！我不说了，我经常和他在外开房过夜同居？

那你今晚为什么没去？！志兰更是愤怒。张满道：我说你没见过男人没做过女人不是？我大姨妈来了。

你。。。。。。去死吧！志兰说。志云拉住志兰的手：我们走。姐妹俩一同出去了。张满一下倒回床铺挥动两手哈哈大笑。张姨道：甭乱说，人家和明山好。明山也喜欢这女子。

我就是要气死她们！张满洋洋得意，同时又咬牙切齿。张大姐说：有情人皆成眷戚嘛！

什么有情人？！谁叫李明山对我无情？！我就是要棒打鸳鸯两分家！张满说。张大姐想：死女子心也太黑。志云那么漂亮能干，人家明山为什么要喜欢你？但她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