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稀少,他们把车停好,上了游船去品茶。纯突然看见那幢木楼前走着冰冷冰洞和冰凌。纯想:他们的公司倒闭了,欠着员工的工资不发,他们倒有功夫和经济到乌龙山来旅游。未必乌龙山是一个藏奸纳贼的地方?纯是一个文静的人,当然不必高声喊叫。他只想等他从游船上下去后,碰上他们,便诘问他们为什么做人不光明磊落,拖欠着员工工资不给而一走了之?他随那游船往下游去。中午在船上吃饭,自然吃大碗菜,什么湘西土匪鸭、烧土鸡。纯明白,也不全是土鸡,很可能就是开车到城里买的那种圈养鸡而已。既然人生就如梦一样,吃食又何必讲究较真?纯明白这是湘籍人经营的一个景点了。但船上也并不全卖有着民族特色的菜,也卖西式菜肴,算是中西结合。他们还买了一只德洲扒鸡。所谓蒜茸扒大虾,不过是把一只澳洲龙虾煮熟切成两半抹上蒜茸而已。88元一例,也不算贵,只是全然的西菜特色。石竹梅自然也要一例。
石竹梅有那样的家庭背景,经济宽裕,自然人也生得美眉娇艳。分明有美女石竹梅相伴,那些身着花衣头顶花帕的女子们还是立在纯身边叽叽喳喳。她们问纯是哪儿人。纯说:不要问。天上能够掉下来个林妹妹,天上未必能掉下来个宝哥哥!那些姑娘说:不一定。有时天上就能掉下来一两个宝哥哥。石竹梅盯着她们:你们全是苗家女?姑娘们几乎齐声说:不——是——,然后一阵嘻嘻笑。有的笑露了洁齿,立即用手去遮掩。接着,一个宽皮大脸的女子说:苗民多温柔。你看我有那么温柔吗?纯看了那女子一眼,说:你是那种经常收拾你老公的人。姑娘们又一阵笑。宽皮大脸笑弯了腰,伏在椅背上依然笑个不停。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远远地向她们吼:你们干什么?那是客人!女子们才又停止笑闹。但她们还是围在那儿,并不离开。白衣走过来,严厉地说:全站这儿干什么?!不让客人安静了!女子们才又留下两个立在左右,别的散去。
纯那夜本来要离开乌龙山乡村回市里,因为翌日要上班。可是,因为看见了冰冷冰洞冰凌,他想责难他们,便听石竹梅安排,在那儿的木楼住下来了。第二天,却有一件悲惨的事发生,河上漂着三具尸体,居然同是冰家三兄妹。
公安干警在上午十点钟才到达乌龙山。因为发现三具尸体都是在早上。纯这天当然不能离开了,因为乌龙山戒严,所有人都不能进出。
纯下午才和石竹梅一同离开乌龙山。公安人员初步鉴定冰家几兄妹系自杀。纯不明白,这家人为什么如此脆弱。不就生意没做起来吗?他感到一点儿恐惧,也感到人在这世上活着不容易,要想干一番事业,肯定也会遇到不少艰难。但所有的艰难困苦,我们都应努力地克服,而不能被艰险吓倒。失败了,我们还可以从摔倒的地方站起来。我们人类,应选择一条奋斗进取的道路,但我们也不能以成败论英雄。成功了,自然好,失败了,但我们努了力,没白白地浪费我们的生命,我们也应无怨无悔。我们奋斗,但我们并不为了名利,我们只是为了更好地让我们的生命发光发热,更充分地利用人类的智慧。我们在探索的路上失败了,但我们总给后来者留下了经验教训,我们也总比那些整天碌碌无为不知怎样珍惜生命的人活得更有意义,我们为什么要仅仅因为个人的名利和得失而一败涂地一蹶不振呢?纯觉得,冰冷冰洞冰凌三兄妹的自尽,委实不值得,他们实在进入了一个生命和人生的误区。人,不只为名利活着;人,虽然要积极进取,但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人应该坚忍,不能被一时的挫折打垮,面对挫折,人应该越战越勇。
因为冰家兄妹的自杀,纯不再那么固执。他想,人生有时真还是一场梦一样。对于那些名利,我们最好不要去强求。这种思想使纯似乎又变得有些消极。他那夜还是没回市区,依然和石竹梅在一起。
纯第三天才回到市区。这天丁可颂出门,一大早就看见了纯。纯的脸上突又有了那么浓厚的忧郁。丁可颂当时想把车开到他身边,叫住他。但她只把车停在那儿,远远地盯视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那条小街。
纯走出小街,到一间酒店的大厅去坐下。这时石竹梅又打来电话。她说市里在搞购物节活动,她想来买些东西,要纯陪她。纯说:我没时间!石竹梅道:不管你有没时间,你要陪我!纯不喜欢石竹梅那种霸道的口气。他没回话,把电话挂断。石竹梅再打过来,他干脆关机。
就因为你是纯吗?石竹梅噘着嘴,自然很有些想不通。但是纯不愿和她在一起,她一时也无计可施。她这才想:看来,一个人的美貌和金钱并不是万能。纯他有什么了不起呢?他并没钱,人也不是特别帅气,当然更不高大英俊。我这么漂亮,家里又多么有钱。可他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石竹梅想不通,纯自然不去管她。纯突然想到今年人们流行炒着节日。除了传统的节日,突然又人为地增加了购物节、珠宝节、吃喝节、野山菌节等等等等。这些节日没文化底蕴,却是商家为了推销自己的产品或服务,比如野山菌节就是一间菜馆为了推出野山菌。别的当然不必说了。但是,这些概念的炒作,好像并没推动商品的热销。
石竹梅后来还是找到了纯。晚上,她请纯吃客家菜,什么东江盐渍鸡、钵仔九重塔蒸白鳝、指天椒香菜牛肉丝、客家圆蹄肉、冬菜鱼头、胡椒白果浸猪肚等等胡乱地点一桌,又要了两支红酒,好像是对纯发泄。但是,纯对一切都麻木了一样。这种生活,好像被过度的热烫伤了,现在还起着燎泡。纯想:冰冷一家人就自杀了。我这是算什么呢?我不能再跟着石竹梅这样的小姑娘浪费时间。人生虽然如梦,可是人生也太短暂了。我还有多少时间能和她们一起浪费?
然而,石竹梅喝醉了酒,纯又不得不管她。那夜她的车就停在那间酒店的地下车库。她也住在那间酒店。她拖着纯,不让纯走。纯依了她。纯好像显得特别消沉一样。他想,我这算哪门子事?难道这真是一个同居时代?我是男人,她们都是女人。我们互相又有多少责任和义务?可是,这些浪漫的女子,好像并不要什么责任和义务一样。这个社会上的道义呢?良心呢?可是这一切与道义和良心究竟有无什么关系?
纯不知道石竹梅是否真醉了。这些女孩子未必都喜欢这样地做假装醉么?这个世界上,不知谁在浪费着自己的生命。而我,为什么又不结婚呢?我能结婚吗?有哪个女孩子真心愿意和我结婚吗?她们不过和我玩玩而已。她们多了无数的选择。可是她们在这件事上好像更不严肃更不把自己和他人当一回事了。她们好像总是已经习惯了缝场做戏。我没想到,社会开放到如此程度,男人反而成了女人们玩乐的对象。不知这是否社会的一大进步。可我,曾经是一个怀着理想的青年。但是,理想究竟又是什么呢?理想对每个人来说肯定都是不同程度的遥远。但是,我的理想对我有多远呢?
纯仿佛是自己醉了一样。但是红酒并没多少酒精。他想到了丁苑。她还叫她去陪读呢。他想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怎么失去了理想,变成了这样一具行尸走肉?
想到丁苑那一刻,纯的内心突然变得既饱满而又空落。他不知已处在怎样的生活与精神状态。他总是找不到感觉,好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他的心也有过那么一瞬的疼痛。然而,这些天由于应付石竹梅,他总是搞得非常地筋疲力尽,生命和精力自然已大大透支。他实在太困了,太困了。他不由闭上眼,沉沉地睡去。他不知道爱是幸福还是一种累赘。在睡去那一刻,他仿佛又觉得自己快死去了一样。这时,他在心里有气无力地说:解脱了,解脱了、、、、、、
背判,常常是一种不可更改的客观事实。有必要背判吗?如果一切是必要的,那就一定应该去努力实现,包括背判,如果应该,也必定应该背判。但是,在这儿,背判应该休止,以致最后禁止。所以,晚上,收到丁可颂的信息:早上又看见了你,你的脸又回复到从前的忧郁,我当时恨不能就地、、、、、、、纯还是无动于中。
翌日醒来,他突然想搞清一个问题:哪个姑娘愿意真心地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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