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一波未平(2 / 2)

读心犯 周劫 2942 字 3个月前

思孑的手颤抖起来,他的心境早已扭曲,过去的苦痛持续敲打着他。

“那好,”余师傅忽然说,“咱们这就走。”

他拉着思孑从歪脖树底下走过,他们到了大街上,镇里的房屋都是低矮的,正是午饭时间,大街上的人不多,他们或是要回家吃饭的农夫,或是正带着伙计出去拉货的商人,行色匆匆,他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来关注正站在路中间的少年,都在各自的轨迹里前行。

“那么,少爷,咱们开始吧。”

余师傅走到思孑身后,他把手搭在思孑肩上,好像在说,这次由你打头阵。

思孑虽然有些慌张,但还是努力思索,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清,猜不透,那些路人的表情都各有不同,在思孑看来,面无表情就是烦闷厌恶,他有些胆怯了,又看见正在微笑着的一家子,轻松笑意又成了嘲讽耻笑,思孑以为自己往前走了一百步,对方退了一万步,而其实,只是他一步也没有踏出去。

少年的情感是纯粹的,他们很少瞻前顾后,陷入慌张之后,便一心想要逃离,殊不知,自己早已在寻找方法的道路上迷失方向。

“少爷,现在可不能再久留了,得赶紧出发才行。”余师傅怂恿道。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

“那我再换个问题吧,王兰庄的村口有一处告示牌,上面时常有卖地的消息,少爷要去看看吗?”

思孑赶紧点点头,他十分开心,又赶紧向余师傅道谢,他们向村口走去,按照告示上的出卖地段一一探访,终于在天黑之前看好了一处洋楼,那里是一对即将回国的洋人夫妇,这房子虽不大,但是四周安静,适合养病,只是这房子无论如何交流都需要九十大洋,想要买下房子,手里的钱就所剩无几了,他们便决定先回去再行商量,思孑眯着眼笑着,他总觉得这感觉十分熟悉,忽的他看见天上的星,才恍然大悟,这感觉像极了在会场上获胜之后的快乐。

这让他有些没底气,但仍然与余师傅有说有笑。

天色已越发漆黑,远处的歪脖树下一个老人家出来点灯笼,他站在椅子上挺直腰背,昏黄的光照亮了他沧桑骨感的轮廓,他往思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在光晕之中退场,搬着椅子,弯着腰,慢慢走回屋子,他们正走到灯笼的正下方,阿北突然从阴影中跑了出来,他气喘吁吁,着急得很。

他搏命狂奔,一下子扑到了余萧的怀里,他抬头一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爹!怎么办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泪。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大哥哥他快死了!”

“你说清楚了?谁要死了?你要去哪?”

说到这,他想起自己跑出来的原因,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又往镇长家里跑去。

“看来是要去找大夫。”余师傅望着阿北焦急的背影,他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他让思孑赶紧回去看看情况,自己去镇长家里找阿北。

“少爷,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无论如何!”

思孑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阿北的声音。

“那个大哥哥他快死了。”

……

哪个大哥哥?会是公曲吗?上天保佑,如果不是受了伤的公曲,那就只剩下庄勇一个大哥哥了。

公曲伤筋动骨,也不至于死啊?

这不可能……

思孑没有理睬余师傅的嘱咐,他走动起来,走的越来越快,他的腿脚似乎比以前更有力,眼睛比以往看得更远更清晰,他从门槛处冲刺起跳,像刺客一样安稳地落地,光线昏暗的前庭里,只看得见屋子里微弱的光,卧室的门前,大家围绕在那里。

咳咳!!!

嘶吼一般的咳嗽声传来。

哐当!!!

铁盆子摔在地上,思孑转过身,庄勇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正好与转身的思孑擦肩而过,思孑的眼里,看见了他最不愿看见的画面,这样去思考也许对庄勇不公平,但是,人们往往不愿意看见厄运降临在自己的身边。

“娘,你小心点!”

庄勇把倒在地上捡盆子的母亲扶起来,这也就代表着,身后正在咳嗽的人,就是公曲,而阿北口中说的大哥哥,也正是公曲。

歪脖树下的人影闪,阿北正带着大夫往回赶,昏黄的灯光里,灼热的气被笼罩外头的纸张中,最为炙热的灯芯,就如同现在站在门前的思孑,一切一切的声音都如潮水将他击退。

回忆一幕幕,垂手泪目人。

“不许进来!”

尖锐的声音如同穿心的箭。

思孑抬起头,看着正大汗淋漓的心岩,他的眼里模糊了许多,他流出的泪水中倒映出读心形成的思维幻象。

公曲吃完午饭一直坐在客厅之中休息,他的脸色很差,夫人时常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摇头回绝,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喉咙忽感酸痛,情急一下,公曲先是想寻些水喝,随后他嘴唇发白,双目无神,跪倒在地,随后一声烈咳,喉咙大出血,庄夫人赶紧让阿北去找医生,心岩为他点穴针灸止血,却几乎不起作用,将公曲抬到卧房的床上平躺,仍然呕血不止,接来温水为他擦去嘴上的淤血,提升他的体温,虽有好转,但仍然疼痛不已,庄夫人见盆子里的热水没了,便赶紧跑出去换,回来的时候被门槛不小心绊倒,正在里面围观而帮不上忙的庄勇赶紧跑出来,心岩看庄勇跑出去,也顺着他的背影,看见了正一脸呆滞,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思孑,她心里头清楚得很,这位贵公子,又要因为这件事心痛很久,走进来也只能是愁眉苦脸让人心烦,正因如此,她才会大喊让他不许进来。

“就在里面!!”

阿北大喊,他摔了一跤,仍然爬起来拉着大夫的手,跑进卧室,血的腥臭味让他吃不消,他退了出来,看着门口已经默然的思孑,他想起很多事,当时自己看见中毒的父亲时,也是这样的表情,他走过去,拉着思孑的手。

“哥哥,会有办法的,是吗?”

他看着思孑的双眼,这脆弱的少年似乎破镜重圆,他的世界恢复了感官,他又听见房间里,庄务井大喊:“血止住了!”

思孑高兴极了,他拉着阿北往里走。

大夫正在给公曲打麻醉剂,公曲额头的汗如雨下,双唇已近乎白色,他的眼底是多年夜行留下的黑眼圈,如今看来,十分骇人。

阿北啊!

思孑忽然听见这样的召唤,他抬起头,大夫正在四处张望,他拉着阿北到了大夫身边,大夫正要开口喊阿北。

“来得正好,你帮伯伯一个忙。”

“好。”

“你帮伯伯探探,这少年的喉咙里头,是否有异物。”

阿北咧着嘴,有些害怕。

思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他颤抖着蹲了下来,他的语气平稳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阿北,只有你的手足够小,这件事只有你能完成。”

庄勇从外头跑进来,他的手里端着热水,阿北看着思孑,决心要报答思孑对自己的恩情。

他把双手放入热水中清洗干净,随后把手伸入公曲的嘴里,他小巧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在温热粘稠的口腔之中移动。

“我好像碰到了。”

他忽然说。

大夫很清楚人体的结构,他为了阿北理解简单又追加条件说道:“异物自然是比周围的东西更坚硬,会让你感觉这个东西不对劲,不该在这里。”

阿北用手指轻轻转动,公曲有些难受他干呕了一下,阿北刚好把手抽了出来。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它像……”

阿北努力地想着能用的词汇,却描述不出那种感觉,他急得直跺脚。

“像一块肉!”

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这也包括大夫,轻轻安抚公曲的脊背,希望公曲好受一些,随后他让公曲尽量端坐,不要躺下,大夫这时也注意到了公曲身上的伤,他摇摇头,只说了一个字。

“等。”

等什么?大家都心急如焚。

思孑的眼里早就从他身上看见了答案,如今不在场的余师傅已经到了某个地方,在几番解释之后便开着车载着带着医药箱与各种药剂的两个人往回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