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曲同意地点点头,余师傅挠挠头,表示并不明白,他走到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盏灯,借火点亮后便放在出口的门前,他蹲在地上自己观察这门口的足迹,那其中宽厚踏实的两个脚印当时先生留下的,他回过头看着心岩,这才发现了心岩的问题她正有些犹豫与不耐烦,相比之下,思孑从容得很,一直带着笑意与公曲对问,似乎有意为之。
“什么密码地点!长度?那是……”
心岩的声音由大到小,像泄了气旳气球,她有些为难,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明白却无法表达清楚似的,她指着其中一页的左上角——这个是九月初一的意思。
“为何心岩小姐能解读这其中意思?”余师傅愈发疑惑了。
思孑大笑,他有些调皮地说道:“这也是个秘密,心岩能看明白就足够了。”
他让心岩慢慢地,把日记上的密码都翻译一遍,随后他们才从心岩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明白——这本书——是田谷生卧底钱家时记录的大部分资料。
等所有密码都了解清楚,他们慢慢翻译日记里的内容,尽管有些字迹已然模糊,但总体还是与思孑的设想相同。
钱家的各项支出收入以及公关所使用的私资都被记录得十分完整,面对这本日记,思孑有着说不出口的自豪,不管是看见父亲早年的笔记,还是对于能够提前知晓这密室中的各类机关,他显得有些得意忘形,似乎是在炫耀,自己了解的这一切秘密。
但是,余师傅的一句话就让这个高飞的鸟儿摔得很疼。
“少爷,这本日记,”余师傅双手端详着,有些沉重地说:“这本日记定是二当家为了自己的理想拼命记录下来的,这书上的盐分,也确确实实是海盐,那我想,该是与二当家一起掉到海里去的。”
思孑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他立在那儿,似乎能从余师傅说的话里想象到画面,他重新从余师傅手中拿回日记,日记的重量好像沉重了不少,他一页一页地看,相比刚才被自豪与傲慢冲昏头脑的自己,如今他更在意眼前的细节,日记本的各类笔记都十分整齐,他抚摸着发皱的纸张,甚至能够感受到那过去的那些时光。
他们没再说话,而是带着沉痛的心情,往石墙后面的出口那儿走,公曲带头拿着灯光,他十分小心,并没有触发到什么机关,他低着头,又不小心被那个圆柱形的石头绊倒,他趴在地上,听着远处的水声,他想起曾经来到这里的一切,当时老钟就站在古堡门外,他向懵懂的思孑问好,他们一起欣赏海景,虽然自己常常忍受寂寞与孤独,但是那天,囚先生还在等待着他,他这样想着,忽地惊醒,自己如今旧地重游,却已经失去了原来拥有的一切,他攥着地上的沙土,憎恨自己的可笑。
“莫名?”
“我不叫莫名……我不配。”
他有些抗拒这个名字,十分矫情地说着。
“那思孑这个名字你就配吗?”心岩没有搭理倒在地上的思孑,小心地往前走去:“别在那趴着了,赶紧走。”
心岩穿过灯光步入黑暗,抬头看着这门外的景色,没有日光,只有退去的潮水,她的心里也很压抑,她回头看着思孑,大声对无神的思孑喊道:“我们生来就与他人不同,对所爱之人的模仿容易让人低估自己的存在,你还活着,还在感受这世间的冷与热,还能享受欢乐,讨厌痛苦,这一切都是你还活着的证明!不是吗?”
心岩从地上捡起海螺,想象着曾经在冀先生面前吹奏海螺的样子,冀先生温柔的笑脸浮现出来。
那声音与画面似乎是特意想起的,他犹如着沙滩上一点点涨落的海水一般,思孑抬起头,便看见更多,他缓缓起身,又听见海螺的音乐,他放下手中的沙子与日记,温柔的冀先生又浮现在自己眼前,他走向心岩,心岩未说完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潮涨潮落的声音总能让人感到平和,思孑的眼里有些模糊,他突然明白,自己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解迷,而是要通过留下的线索找到先生,进而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答案。而去证明自己配不配拥有与先生同姓的名字,并不重要。
……
“几位已经找到答案了?”
他们从海边回到大厅,田复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他笑着,全是灰尘的思孑简单清理,客厅里,古藤一家已经松了绑坐在椅子上,思孑低头看看手里的日记,低声说:“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田复温暖的手心紧紧地贴在思孑的脸上,思孑有些慌张,这样被人捧在脸,还是第一次,他有些感动,他看着田复老先生慈祥的眉眼,忽然,他精疲力尽晕了过去,倒在了田老先生怀里,老先生似乎早知如此,余师傅赶紧把思孑从老先生身上移开,双手将轻盈的思孑抱起来,随后他们到了客房的床上公曲去取水,心岩给思孑把脉,一旁的古藤一家也凑热闹地跟了过去,其中大宝看大家都在为这个少年着急,自己便开溜到了他们所在的客房,他看见完好的房间,四处翻找,似乎在为夺取真正的古董而策划着。
昏睡的思孑脉象平稳,他已经进入梦乡。
……
皎洁的月光辉映着海水,它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一只海鱼忽然跃起,它落在沙滩上扑跳,涨潮的海水让它感到生存,落潮的沙石让它死去发热,它的身边,是一位浑身湿透的青年男子,他抱着手中的书本,看样子是从大海之中被冲上岸边的。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古堡的卧室里休养了,当时慈祥的田复老先生头发还没有花白,他微笑着向男人走来,手里拿着刚乘好的一碗稀饭,上面还放着男人小时候最爱的酸菜。
“你累了,别乱动。”
田复吹去碗里的热气,一口一口地喂食,男人已是泪流满面,无法言语了。
“吃完好好睡一觉,过几天就好了。”
温柔的声音让人发软,他吞下最后一口饭,闭上眼睛,又再睡下,等他醒来已经是准备出发的日子了,他躲在卧室里,门紧锁着。
房间里稍微能听见钱家的人到了大厅询问:“有人看见在钱家潜伏脱逃的特务在这里出现,你们要是敢私藏不禀,就算是你们田老爷子开口,我们钱家也不会轻饶你们!”
田复先生沉着地回答着:“我听闻钱家对特务向来是心狠手辣,怎么会有特务逃出?就算是再好的卧底,在您钱家也是难逃一死的,难道不是吗?”
那带头的点点头,他对老先生很尊敬,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只是身后的两个保镖突然说:“陈总管,我们当时与少华少爷可是亲手把那家伙扔进海里的,从唐河中游扔下,虽不可能这么巧飘到这来,但是不可信其无!若不是线人看错,就是这老头子在说谎!”
田复没有说话,仍然微笑着。
陈总管稍加思考,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田复,他向老先生辞行,让他老人家保重身体,便以特务已死为由回禀钱家三少爷——钱少华。
房间里侧耳倾听的男人咬紧牙关,他看着手里未干的日记本,还有身后放着的自己已经半干的衣服,他不愿回忆被扔进海中的过程,只是在心里认为这是一种注定,一种死而复生的命运。
等田复进了房门,完好的床板上已经没了人影,干净的书桌上,一本带着海水盐分的书籍仍然存放在那。
思孑的梦境忽的一黑,他说着胡话:原来钱少华说的父亲死了,就是抛尸海外……
这个梦境忽地一晃,已是十几年后的某一日,由另外一个人拿起了日记本,他从书桌里拿出一本类似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拿着带有残缺一角的日记又进入密道,他在古堡的密室之中,修改了书架上自己设计的巧妙机关,他把相片塞入其中的一本书籍里面,渴望着,也希望着,有一位少年能够来到这里,拿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