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焱根本无视王承恩那一瞬的僵滞,继续说道:“加赐武英殿大学士衔!准其随时面君奏对!”
“赏紫禁城内骑马,赐穿斗牛服!”
“龙渊总局赐‘皇工内院’匾额!增拨岁银百万两!许其自行遴选天下工籍良才,无论匠户贱籍,但有精擅奇技淫巧……能铸强国利器者,赏功名,免其役,拔其籍!一切规制,皆循内务府!”
“再赐……”
朱焱的目光落回那支搁在龙案上的“龙魂”,冰蓝的枪管反射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寒光,“即日起,‘龙魂’之图纸、工序、匠作名录,皆列为内务府最高绝密!着东厂遣重兵专司护持!泄一字者!剐!”
最后一个字,裹着血淋淋的煞气喷薄而出!
王承恩已写得笔杆微颤,墨迹淋漓。
朱焱搁下笔,俯视匍匐在地、早已抖成一团的宋天星。
“宋卿……”
这称呼让老工匠浑身剧震。
“抬起头。”
宋天星艰难地,带着被巨大恩典砸晕的不敢置信,微微抬起那张沟壑纵横、沾满油污的脸。
他浑浊的眼中泪与汗交织,恐惧与狂喜翻腾。
朱焱伸出一只手,未曾托他臂肘,只是那骨节分明、指带薄茧的指节,在殿内摇曳的光影下,对着殿外浑浊天光的方向,重重一指:“朕不要虚爵美号。”
“朕要的是这‘龙魂’,铺满大明!铺满海疆!”
“要的是工业院内熔炉永不熄火!”
“朕给你权!给你利!给你泼天的富贵!也要你……!”
他的声音陡然下沉,如同地狱传来的索命铁令:“给朕铸出一片钢铁的苍穹,笼盖这日月重开的大明天!”
宋天星望着皇帝那冰封千仞的眼神,感受到的绝非恩赏的温暖,而是被一种无形的铁枷死死套住、压上血脉骨骼的窒息感。
他再也支撑不住,“咚”一声响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带着被点燃烧尽的绝决:“老臣,万死不辞!愿以此朽骨,为陛下,烧铸万世大明!”
宋天星扑跪在御前冰凉的金砖上,脸颊因激动涨得通红,浑浊的眼中泪光闪烁,正欲叩谢皇恩浩荡。
加官进爵,世代荣宠,几乎是匠人所能想象的顶点。
“龙魂枪……确是好物。”
朱焱的声音打断了他翻腾的情绪,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拿到神兵的狂喜。
他随手将沉重、犹带硝烟余温的‘龙魂?’递给身后如临大敌的东厂番子,仿佛丢开的不过是一件寻常猎叉。
宋天星的笑意僵在脸上。
“朕有一份更好的图纸。”
朱焱俯视着老匠人,那眼神穿透了世俗的荣光,落在一个匠人毕生所求的至高之境上。
“更好的……?”
宋天星愣住,苍老布满油污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衣袍上捻动。
朱焱没说话,转身走向御案后一排隐入重重纱幔的乌铁立柜。
动作利落地用随身携带的精巧黄铜钥匙旋开三重暗锁。
柜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冰冷铁气和防蠹药材的奇特气味弥漫开来。
他从最内层不起眼的一个隔档里,取出一个尺余长的扁平油布包。
外层油布沾染了尘埃,但包裹得异常细密紧实。
朱焱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缓慢而稳定地解开上面缠绕的坚韧麻绳。
油布层层剥落。
内里,并非预想中上呈御览的华丽桑皮纸或金箔图纸。
露出的,是一叠硬黄纸。
然而当这叠纸被完全展开在铺着明黄锦缎的宽大紫檀御案上时。
宋天星的眼睛猛地瞪圆,膝盖一软,整个人几乎是扑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