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大吉。
天津卫新港。
海风烈烈,将朱焱身披的那件玄黑缂丝龙纹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独立于刚刚落成的巨大栈桥尽头,身后乌泱泱跪满了文武官员与无数前来观礼的商贾、工匠、百姓。
眼前是初具雏形的浩大港口:数座深水码头如巨臂探入蔚蓝渤海,坚固条石砌筑的防波堤环抱港池,几艘装配了新式火炮的战舰静静锚泊,巨大的龙门吊横亘天际,气魄恢宏。
“皇爷,”
王承恩小心提醒,“吉时已到。”
朱焱迈步,登上高耸的点将台。
海风强劲,他衣袂翻飞,身后那面高逾三丈、绣有狰狞苍龙的新军赤旗“苍龙军旗”被鼓得笔直,龙爪似乎要破旗而出,撕裂云天。
“此港,连通大洋,引利万方,
”朱焱的声音不高,却借助海风的送递,清晰地传遍港口每一个角落,带着金石般的冷硬,“亦是朕手中,为这沉疴巨船开出的新航路!赐名……”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匍匐的人群,最终投向辽阔海天:“大明津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如海啸般炸响,无数人激动叩首,‘大明津门’四个字,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锐气,轰然撞入所有人的耳膜。
朱焱抬手虚按,海潮般的呼声渐歇。
“自即日起!”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劈开喧嚣,“废除海禁!开港通商!”
这四个字一出,无数靠海渔盐、贸易为生的商贾工匠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海禁!
横亘在他们头顶几近两百年的枷锁!
“着令!”
朱焱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冷酷而清晰,如法锤般一下下敲定乾坤:“广州、泉州、宁波、福州、松江(上海)、登州(蓬莱)、漳州月港、台州、琼州(海口)、海州(连云港)十处!同为开放之港!”
“凡遵我大明律法,照章纳税者,无论国籍,皆可于此十港往来贸易!”
“裁撤原有商税牙行!设直隶天子之‘市舶总司’,统辖十港税务、稽查!朕允尔等公平交易,然一切偷税、走私、夹带违禁品者,无论官商民,斩!”
“废除沿海所有苛捐杂税!‘水饷’、‘陆饷’、‘加增饷’等一切前明旧制苛税,自今日起,一律作废!商税定额,着市舶总司与户部合议,月内明发天下!透明、统一,有据可查!胆敢借机勒索一丝一毫者,以欺君贪墨论处!”
“‘勘合贸易’之令,永绝!天下海商,凡领‘海引’(商船执照)者,皆可扬帆出海!去向由尔,生死由命!惟记一点,凡有勾结倭寇、引贼作乱、资敌叛国者,诛九族!”
每一道旨意落下,都如同在凝固的人群中投下一块巨石,激荡起无声的惊涛骇浪!
废除枷锁的狂喜与雷霆万钧的震慑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商人们脸色在狂喜与苍白之间变换,官员们则惊惧地低下头颅,不敢对上那双俯瞰着港口、冰冷如渊的帝王之眼。
“魏国公徐弘基听令!”
朱焱的目光转向身后队列之首。
一身国公常服、腰悬御赐玉带的徐弘基大步出列,轰然跪倒:“老臣在!”
“命你为首任‘提督海务大臣’,节制市舶总司及十港防务,兼掌大明新设之‘北洋水师’!”
这任命一出,武勋队列中的某些人眼中掠过一丝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