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一个声音传来，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脸颊。

“唔嗯？”

“叫你起来。”

脸颊又被戳了一下。

指尖柔软的触感传来，卢卡恩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白发少女。

凛正蹲在他面前，低头凝视着他。

见他醒来，她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好久不见，哥哥。”

“凛？”

卢卡恩一时有些茫然，但随即，记忆如同散落的拼图，一块块地拼凑完整。

“啊，对了……这是凯瑟琳和安德丽娜安排的梦境会面，对吧？”

“嗯。我本来以为今晚见不到了，所以特地拜托凯瑟琳，把时间安排在了现在。”

“……上课时间？”

凛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嗯，反正哥哥上课总是在睡觉。”

这话倒是事实，卢卡恩无从反驳。

毕竟，他会身处这个梦境，正是因为在课堂上睡着了。

“这里是……”他环顾四周。

“湖边。很漂亮吧？”凛指了指眼前。

那片湖泊辽阔无垠，就算称之为海也不为过。

湖心甚至有一头鲸鱼般的庞然大物在悠闲游弋，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既然是梦，卢卡恩也懒得深究。

他只当是凛把想看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塞了进来。

“你刚才说，今晚可能见不着了，是什么意思？”

“唔，村里人说发现了一头大熊的踪迹，今晚大家要一起去狩猎。大概要花上一两天吧。”

“辛苦了。”

“没什么。能久违地摸一摸匕首，扣动弩弓的扳机，我还挺开心的。”

狩猎这件事，真正的难点不在于猎杀本身，而在于追踪猎物的踪迹。

不过，以凛过去身为刺客的本领，找到那头熊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如果凯瑟琳或者安德丽娜愿意用魔法帮忙，一下子就能找到。但那样会让村里人产生依赖，所以我们故意没出手。”

“嗯，确实不能总让他们依赖你们。”卢卡恩赞同道。

他夸她做得好，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凛也顺从地晃了晃脑袋，乖巧得可爱。

自从有了妹妹，他不止一次地觉得，妹妹这种生物，实在是太美好了。

“最近怎么样？家里人少了，会不会觉得冷清？”

卢卡恩去了学院，和她们约好假期再见。

现在家里只剩下凛、凯瑟琳、安德丽娜，还有那位时间女神。

“不，一点也不。反而清静多了。”凛淡淡地说，“因为每天晚上，终于不用再听到那些‘嗯嗯啊啊’的声音了。”

“……”

凛用责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卢卡恩无话可说，只能干咳几声，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被妹妹撞破这种事，远比想象中要更令人无地自容。

“那个……抱歉。”

“算了。哥哥明明比我还小，却总做些不像样的事。在家里做点什么，我也不好说什么。”

顺便一提，凛现在二十岁，确实比卢卡恩要大。

在他死后滞留冥界的那段时光里，凡间的凛仍在继续成长。

当然，这只是肉体年龄。

如果算上精神年龄，卢卡恩恐怕已经快赶上那些长寿的精灵了。

凛捡起一颗扁平的小石子，随手朝湖面甩去。

咚！咚！咚！

石子在水面上划出漂亮的弧线，一连跳了好几下。

卢卡恩也来了兴致，刚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凛却突然抛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时间女神离家出走了。”

“什么？”

卢卡恩手里的石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错愕地看着凛，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湖面，继续说道：“她突然就走了。我一睁眼，人就不见了。”

“除了你，不是还有凯瑟琳和安德丽娜吗？你们三个都没察觉她溜了？”

“嗯。我们立刻就去找了，但没找到。”

凛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她没有理由在这种事上撒谎。

“真的是离家出走？该不会是……被谁干掉了吧？”

“应该不至于。好歹也算是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嗯……说是家人有点夸张，当成宠物？差不多吧。”

“你能这么想就好。”卢卡恩松了口气。

一个回不了神界的时间女神，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们会再找找看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嗯，谢了。她就算要跑，也跑不远。”

卢卡恩一瞬间有些担心，凛今晚要去猎熊，那家伙会不会在外面被熊给伤了？

但他转念又想，唉，好歹也是个神明。

被熊咬死也太不像话了。

真要落到那种地步，还不如自己亲手了结她算了。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卢卡恩的头猛地向下一沉。

看来，梦境快要结束了。

“我……我该走了。”他率先告别。

凛也朝他挥了挥手，“嗯，回头见，卢卡恩。”

回头见？

卢卡恩？

那个意味深长的称呼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随即，意识便彻底消散了。

***

卢卡恩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教室。

似乎是下课时间，周围闹哄哄的。

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一抬眼，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三个男生。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有气势的家伙，正低头俯视着他，开口道：“喂，你过来一下。”

“啊？”

“叫你过来，有点事想问你。”

突然找我干嘛？

卢卡恩觉得麻烦，本想说有话就在这里讲，但看到对方眼中那莫名恳切的神色，又觉得有些可怜，便站起身跟了过去。

他们把他带到了走廊的一个角落。

虽然仍有学员来来往往，但毕竟是课间，也走不了多远。他们大概就打算在这里谈。

卢卡恩还没完全清醒，懒洋洋地靠着墙壁。

那几人很自然地将他围了起来，为首的那个男生清了清嗓子。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文，跟你一样是四年级E班的。我们还是第一次说话吧？”

“嗯，算是吧。”

“这个胖子是科巴特，那个戴眼镜的瘦竹竿是比尔文。”

两人简单地抬手示意了一下。

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凑近卢卡恩，压低声音问道：“你、你到底和哪个女生……那个了？”

“……啊？”

卢卡恩感觉后脑勺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

梅娅！

那天在他房间里，梅娅一时没忍住，最后还是叫出了声。

虽然她已经极力压抑，但隔壁房间的学员们显然还是听见了。

啊，这下真的完蛋了。

卢卡恩暗道不妙。要是让梅娅知道这件事，她会怎么收拾自己，简直不敢想象。

肯定会被往死里揍一顿的。

“你才转学没多久，就已经和两个女生……那、那是谁啊？”

“两个？”

等等，两个？

卢卡恩故作茫然。

比尔文激动地喊道：“两、两个！我们听说是两个！声音都不一样！”

伊芙的魔法解除了？卢卡恩心想。

当时太投入没注意，看来伊芙在求饶的时候，不小心把隔音魔法给弄散了。

原来谣言是这么来的。

难怪最近那些女生都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一个刚转来没几天的男生，晚上房间里却总是传出女生的呻吟，而且还是不同的声音……她们会躲着自己，倒也完全可以理解。

卢卡恩无奈地转过身，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窗户玻璃上。

真想说这群小屁孩怎么这么早就学坏了，净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但在宿舍里胡来的人是我自己啊。

卢卡恩心中哀叹。

啊，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