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压抑的咳嗽从喉咙里挤出。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卢卡恩就感到一阵粗暴的拉扯力。

他被人拖着，在冰冷的石地上滑行，最后被甩进一个房间里。

他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里，是一片潮湿、幽暗的石壁，看起来像个洞穴监狱。

然而，随着他被拖行，周围的景物缓缓移动，他才逐渐辨认出，这里并非洞穴，而是一座巨大城堡的内部。

城堡里死气沉沉，连一盏魔法灯，甚至一支火把的微光都没有。

在彻底适应这片浓稠的黑暗前，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脚下仿佛随时都会踩空，坠入深渊。

“嘿嘿嘿……好啦，先从哪个开始好呢？”

阴森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直到这时，卢卡恩的视线才聚焦在房间的陈设上。

那是一排排、一件件令人头皮发麻的刑具。

这绝非什么情趣道具，而是真正为了撕裂血肉、碾碎骨骼而存在的凶器。

粗砺的长鞭、布满利刃的铁耙、烧得通红的烙铁，还有旁边那个灌满了浑浊液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水桶。

更有许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异器具，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的想象力失控，遍体生寒。

“从今天起，直到永恒的尽头，你都要在这里陪我解闷哦！啊啊……光是想想，就刺激得不行！”

死亡女神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疯子……’

卢卡恩在心底暗骂，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脱身之法。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构思出半个计划，一股巨力就将他猛地拽了过去。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按进一个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怀抱里，脸颊瞬间被丰满淹没，几乎窒息。

女神就这样抱着他，像拖着一个玩偶，粗暴地将他扔到了床上。

床？

卢卡恩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一张柔软的床铺，就摆在森然的刑具旁边……这是何等扭曲的品味。

他正暗自腹诽，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却如闪电般击中了他。

‘等等……难道说？’

他猛然意识到，拷问，从来都不只有肉体上的。

精神的摧残，乃至折磨……也是其中一环。

一股恶寒从脊椎窜上后脑，卢卡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奋力挣扎，可那双看似纤细的手臂却如同钢铁铸成的镣铐，将他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呜呃！”

他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种诡异而甜腻的香气，不由分说地钻入他的口鼻。

“给我安分点！”

女神一只手禁锢着卢卡恩，另一只手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脸被深埋在柔软的起伏间，卢卡恩完全看不见她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居然会主动联系我。】

卢卡恩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声音……是在那片万物静止的大陆上，唯一与他对话过漫长岁月的，女神的声音。

‘时间女神？’

虽然此刻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拖沓，远不如记忆中那般清亮，但绝对是她没错。

死亡女神看着半空中浮现的虚影，咯咯地笑了起来。

“怎么，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啊？生命可担心你了，说你最近总是蔫蔫的。”

【……说正事。我们可不是会互相担心的关系。】

她以前说话也这么冷冰冰的吗？

卢卡恩记忆里的时间女神，活泼得简直有些过头，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敲她的脑袋。

“同为失去力量的伙伴，我想送你一份礼物，让你打起精神来。怎么这么冷淡？”

【……断开联系。以后别再找我了。】

“你确定？真的不会后悔吗？”

【什么？】

唰的一声。

死亡女神终于松开了怀抱，将卢卡恩推到自己柔软的枕边。

卢卡恩的视野豁然开朗，正对上悬浮在半空中，那张属于时间女神的、略显虚幻的脸庞。

“当当！”死亡女神洋洋得意地宣布。

“咳！咳咳！差点憋死我！”

卢卡恩猛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空气。

“你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死亡女神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话倒也没错。

但眼下，这似乎不是重点。

【呃……呃……？】

时间女神的表情像是凝固了，她僵硬地抬起手，指着卢卡恩，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现在好像不是打招呼的好时机，卢卡恩只能尴尬地别开视线。

可死亡女神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再次将他搂进怀里，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很久没见了吧？我猜你一定很想他，所以特地把他带来给你看看。”

【你！你这个疯女人！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卢卡恩！卢卡恩·麦克莱恩！我们谈谈……！】

噗！

死亡女神再一次将卢卡恩的脸埋进自己胸口，沉浸在胜利的快感中。

“那我们就先去快活啦，你也好好待着吧。有空再联系你。”

【等等！卢卡恩，我……！】

时间女神的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死亡女神一脚将卢卡恩踹下床，让他重重地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你看到刚才那女人的表情了吗？哈哈哈哈！太过瘾了！啊啊！太刺激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真是太谢谢你了！”

死亡女神状若癫狂地大笑着。

“咳咳！”卢卡恩又呛了几声。

“所以，今天就只砍掉你的胳膊和腿好了。”

刚才那戏谑的语调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她，又变回了那个扬言要将他大卸八块的疯女人。

“来吧，过来。”

她拿起一把闪着寒光的锯子，一步步向卢卡恩逼近。

卢卡恩这才彻底明白，刚才那短暂的温存，不过是为了刺激时间女神的一场表演。

她对自己这种亲密的举动，没有掺杂任何情感。

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想要把自己肢解。

那份决绝的态度，与他即将失去的四肢相比，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在她第一次抱住自己时，卢卡恩心中甚至闪过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许……她对自己其实有点别的意思？

现在看来，纯属多想。

她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产生好感。

必须先想办法夺走那条锁链。

只有先解决了她右手上的锁链，才有一线生机。

‘好，就来试试看。’

卢卡恩握紧双拳，迈开脚步，迎着女神走了过去。

他这个反常的举动似乎让女神有些意外，她低头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随即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伸手抓向卢卡恩的右手手腕。

啪。

卢卡恩反手一拍，精准地打开了她的手。

“突然怎么了？放弃抵抗的话，会轻松很多哦？”

她以为卢卡恩回心转意，再次伸手，却又被卢卡恩干脆利落地拍开。

“……这家伙。”

死亡女神终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咬紧牙关，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卢卡恩可不是那种会乖乖伸出手，任由一个疯女人砍掉自己四肢的软蛋。

这是身为武者的骄傲，也是一场正面的对决。

他没有给她用锁链拉近距离的机会，反而主动贴身，预判她的所有动作。

这看似是极度冒险的打法，但卢卡恩有这个自信。

别看他现在这副身体，他曾经可是大陆的最强者。

啪！啪！啪！

接连几次抓握都被弹开，女神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她放弃了先固定再下手的打算，直接抄起了床上的锯子。

“这是你自找的。本来还想给你个痛快，现在，你就拖着半截身子苟活吧！”

铿！

锯子带着破风声呼啸而下，却劈了个空，深深地嵌进了石质地面。

卢卡恩只是侧身一扭，就轻松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死亡女神气得银牙紧咬。

“好啊，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