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恩最近一直很烦躁。
这股无名火不为别人,只为他自己。
他一直小心地压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直到此刻,嗜血的快感冲刷着全身,他才惊觉,那股对自己的愤怒,早已在心底积压得如此深沉。
他,一个曾经的顶尖向导,感觉自己正变得越来越迟钝。
那份在魔域森林中千锤百炼、如同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好像生了锈,快要消失了。
最好的证明,就是前几天凛那个丫头,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他房间,甚至直接跨坐在他身上,而他却毫无反应。
刚回到学院时,即便身体变回了少年,那份感觉也依然清晰。
他能轻易地洞悉学员与向导之间那道无形的界线,并游刃有余地跨越它。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过去的他,只需释放出那股经过无数次生死磨砺的气势,就能像魔物发出警告的咆哮一般,瞬间压制住敌人。
“现在……我却只是个学员。”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满是自嘲。
不行,必须回去。
绝不能变成一头被拔了牙的废物。
必须把那种感觉……重新找回来!
可他心里清楚,那份感觉不是靠简单训练就能找回来的,这让他愈发烦躁。
而此刻,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久违地兴奋起来。
“很好!太好了!再多来点,别停下!”
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海盗,卢卡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嗜血的弧度。
他体内那沉睡已久的野兽,似乎正被这血腥味缓缓唤醒。
为了填补那份感官上的空虚,他一直疯狂地将这具身体逼到极限。
也正因如此,他现在的身体素质,甚至已经超越了重生之前。
可即便这样,那份空虚感依旧如影随形。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填满那个空洞。
“那……那个疯子。”
“他真的是学员吗?”
“妈的!都别怕!”
海盗们嘴上叫得一个比一个凶,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死死钉在原地,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不行。
绝对不能停在这里。
卢卡恩能感觉到,那股好不容易才开始凝聚的气势,正在一点点流失。
他绝不能放任自己渴求已久的东西就此溜走。
就像快要渴死的人会不顾一切地挖井求生,他不再等待,主动向前踏出一步,长剑裹挟着杀意猛然挥出!
“呃啊!”
冲在最前方的海盗踉跄着后退,还没站稳就被身后的同伴推搡着,一屁股摔在地上。
卢卡恩咂了咂嘴,反手一剑刺穿他的肩胛骨,旋即转向下一个目标。
“我来做你的对手!”
终于,一个看似头目的人站了出来,是杰桑特。
他一手弯刀,一手短铳。
平日里,他总喜欢咧嘴大笑,露出那颗标志性的金牙,因此得了“金牙杰桑特”的名号。
但此刻,他嘴巴紧抿,满脸煞白地瞪着卢卡恩,那颗引以为傲的金牙根本不见踪影。
砰!
一声巨响。
卢卡恩没有闪避,而是用剑身硬生生架住了劈来的弯刀。
他本可以更轻松地化解,却偏要用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强行扩张自己正在复苏的感知。
“你……竟然接住了?”
杰桑特眼中的战意明显一滞。
不能让他退缩。
卢卡恩心念一动,攻势反而变得更加狂暴,逼得杰桑特只能狼狈招架,再也顾不上思考别的事情。
“呃!”
连绵不绝的剑光下,杰桑特已经头昏眼花。
他好几次想抬起左手的短铳射击,可卢卡恩的眼神只需轻轻一瞥,就能预判出枪口的朝向,总能提前一步避开。
“那种距离……他怎么躲得开的?”
“怪物……”
“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都过来帮忙啊!”
随着杰桑特歇斯底里的尖叫,剩下的海盗们终于回过神,乱哄哄地一拥而上。
这正合卢卡恩的心意。
他一边继续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压制着杰桑特,一边随手将围上来的杂鱼一一斩于剑下。
“很好,就是这样……再多一点……”
虽然还不够,但那种感觉,正一点点地回来。
一旦抓住了线头,过去的记忆和本能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
只可惜,这也意味着……这场热身,差不多该结束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杰桑特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空隙,踉跄后退,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环顾四周,遍地的尸体仿佛在无声地召唤着他,这个最后的幸存者。
“这就结束了吗?真没意思。”
卢卡恩感觉到,作为向导的直觉已经大致恢复了,但也正因为如此,眼前的对手彻底丧失了斗志。
用杰桑特的恐惧与绝望来点燃自己的感知,这或许就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你……真的是学员?”
卢卡恩的语气平淡如水:“扎巴兰科也问过类似的话。”
那个贩卖致幻香烟,还绑架了梅娅的海盗干部。
凛也差点折在那家伙手里。
“……扎巴兰科?前辈他……是你干的?”
看来他们还认识。
杰桑特一脸荒谬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把他精心梳理的马尾抓得一团乱。
“我只听说那老家伙被抓之后死了……原来是你!”
卢卡恩几乎能听见他脑袋里名为“恐惧”的齿轮疯狂转动的声音。
伊埃斯学院所在的城市是埃尔格里德。
而扎巴兰科活动的地盘,同样是埃尔格里德。
杰桑特似乎想通了什么,开始一步步地向后挪动。
“妈的!”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撒腿就跑。
真是的,这些海盗干部的结局,怎么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起来,扎巴兰科那家伙,”卢卡恩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最后也是这么转身逃跑,然后被我抓住的。”
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