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一丝不苟的模样，与那个翘着二郎腿、笑容轻浮的马尾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来啦。就不能早点儿？别让哥哥我等太久啊。”

“我也是学员，不可能随随便便从旅店溜出来。”

“放屁，我上次不还看见帕勒斯那帮小鬼跑出来瞎混吗？”

“……行了，把包给我。”

戴眼镜的帕勒斯学院学员——汉德克伸出手。马尾男嗤笑一声，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包裹。

那正是汉德克之前交给西奥多的，那个沉甸甸的钱袋。

汉德克生怕被人看见，一把将钱袋紧紧抱进怀里，警惕地瞪着马尾男。

“你没动里面的东西吧？”

“嘿，小子，我贪图你们这帮小鬼的零花钱有什么用。”

男人用枪口搔了搔额头，猛地站起身，挡在了汉德克面前。

他坐着时还不觉得，这一站起来，竟比一米八的汉德克还高出整整一个手掌。

少年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彻底俯视的压迫感。

“你自己也收好了。要是让人知道你小子私吞了那帮学员的血汗钱，我们兄弟俩也得跟着倒霉。”

“……我知道。”

那是为了对付安东一伙，无数补习班学员共同凑出的巨款。

以冠冕堂皇的名义聚集起来的钱，此刻却成了汉德克一个人的私产。

可他对此没有丝毫愧疚。

反正补习班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安东不再妨碍他们学习。

既然已经花钱消灾，目的达到了，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

“哼，你小子是三年级来着？”

“是的，明年就四年级了。”

马尾男满意地笑了，伸手重重拍了拍汉德克的肩膀。

“明年接着干。等我让你去收拾帕勒斯的王牌时，你就再去煽动那帮小鬼头。”

汉德克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

“这次能对付安东纯属运气好。大家对他的怨气早就积压到了极点，我才能顺水推舟，提议凑钱……”

杰桑特的手猛地压下。

啪！

“呃啊！”

汉德克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这不是开玩笑的力道。

他感觉自己的眼珠仿佛要被挤出眼眶，明明只是肩膀被按住，大脑却像要炸开一样充血、剧痛。

他无法理解，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那是你的事。我们帮你把这笔钱洗得干干净净，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

“伊埃斯那帮废物，输了也就输了，动他们没什么大不了。但帕勒斯这边，总有人在背后嘀咕，说我们是不是搞了什么鬼。所以我们兄弟才特地找你们帮忙，明白了吗？”

“是！是！我明白了！”

“这次不用再让那帮小鬼凑钱了，你只要把我们指定的人，随便打断手或者腿就行。小事一桩吧？办成了，哥哥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啊，我明白了！”

汉德克连钱袋都掉在了地上，他抱着剧痛的肩膀，带着哭腔回答。

在补习班里，他是高高在上的领头羊，可在一个真正的成年人面前，他终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学员。

“很好，这买卖不错。你滚吧，哥哥我在这儿抽根烟再走。”

“啊，好的！”

汉德克屁滚尿流地捡起钱袋，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看着少年狼狈逃窜的背影，马尾男嗤笑着叼起一根卷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袅袅升起。

然后，他转过身，望向观众席一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阴暗角落，懒洋洋地开口：“都看清楚了吧？”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夜风的回响。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咂了咂嘴，又吐出一口烟。

“我知道你在那儿。本事不小嘛，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还真发现不了你。”

藏不住了。

终于，一道身影从座位后的阴影中缓缓站起。那是一个白发刺客，身形娇小得惊人。

“一个……小丫头？”

看到少女的身形，马尾男反而瞪大了眼。

一个能将气息隐匿到如此地步的刺客，看上去居然这么年幼。

但当他看清那头标志性的白发时，立刻恍然大悟。

“啊啊，是‘清道夫’啊？跟在王室屁股后面收拾垃圾的小老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想捞点什么好处？”

“金牙杰桑特。”

凛的声音极其冷静，像是在公事公办地调取脑海中的情报。

“海盗军主麾下，十名干部之一。”

“怎么，‘清道夫’是来暗杀我的？就你一个，人手未免也太少了点吧？再说，我最近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啊？”

面对他一口一个“清道夫”的挑衅，凛纠正道：“我现在，已经不是‘清道夫’了。”

“……现在不是？”

杰桑特露出一瞬间的困惑，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起来。

即使是不擅长感知情绪的凛，也能看出那笑声里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没能成为正式队员，被淘汰了吧？所以才这么嘴硬。”

“……？”

“‘清道夫’那个地方啊，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

杰桑特的每一句话，都像粘稠的蛛网，层层缠绕住凛。

“那不过是‘清道夫’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懒得管你罢了。”

他真心实意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已经被蛛网牢牢粘住，却还在徒劳挣扎的蝴蝶，充满了怜悯。

“而那份自由，也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杰桑特闪电般抬起右手。

“因为你，会死在这里。”

黑洞洞的枪口，刹那间喷吐出致命的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