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卢卡恩站在公主别苑的池塘边,望着清澈见底的池水,思绪有些飘远。
池水里的鲤鱼把他错认成了喂食的园丁,一个个扑腾着水花,争先恐后地朝他游来,张着嘴,仿佛在索求着什么。
卢卡恩百无聊赖地想着,要不要捡块石子丢进去,驱散这些空怀期待的家伙。
就在这时,身旁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从怀里摸出些面包,撕下一小块,随手撒进了池塘。
用面包喂鲤鱼,真的没问题吗?卢卡恩心想。
“您对鲤鱼很感兴趣呀,这样亲近自然的一面,也十分美好呢。”那女子柔声说道。
卢卡恩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对鲤鱼其实毫无兴趣。
之所以一直盯着鲤鱼,也只是因为这比听身旁那个女人喋喋不休要有意思得多。
如果非要说兴趣,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别看它们只是普通的鲤鱼,说不定就有神明的灵光寄宿其中哦。轻抚脸颊的微风,温暖和煦的阳光,清冽流淌的溪水……神明正是通过这一切,向我们彰显着自身的存在。”
“……”
“只是我们太过迟钝,常常无法察觉罢了。您看这只猫咪。”
不知是谁家养的猫,毛发打理得油光水滑,不知何时凑到了神女脚边,正发出心满意足的咕噜声,亲昵地蹭着她的腿。
“就像这样可爱的小猫,说不定也是神明前来探访我们的化身呢。卢卡恩先生,您可曾有过神明亲自降临身边的经历?”
卢卡恩一时语塞。
被凯瑟琳的剑刺穿心脏时,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难道那柄剑就是所谓的神明吗?
这个荒唐的念头,确实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没有。”卢卡恩言简意赅地答道。
“原来如此!这也是当然的!神明大人总是喜欢开玩笑,非要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让我们恍然大悟。不过,当真相在脑海中豁然开朗,将过往种种串联起来的那一瞬间,真是妙不可言啊。”
“……”
“尤其是时间女神,她的安排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当时或许会困惑‘这样做真的对吗’,但回过头看就会发现,一切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这女人的絮叨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不过,卢卡恩倒也确实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阿瑞斯身上的圣痕,据说是太阳神选定救世主的标志。
真假尚不确定,但卢卡恩姑且记在了心里。
“哎呀!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卢卡恩先生,您有什么想问的吗?若是我这浅薄的见识能够解答,我定当知无不言。”
卢卡恩记得初见时,她明明是个沉稳庄重的女性,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如此饶舌了?
他险些把这句吐槽说出口,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在心中默默思忖了片刻。
“我知道你有好几个别名。”
女子闻言,收起了那股喋喋不休的劲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薄雾般难以捉摸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您过奖了。”
“独行的观测者,命定之人,以及……”
卢卡恩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
“最初的行者。”
他敏锐地捕捉到,当最后一个名号脱口而出时,女子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听说前两个是别人送的称号,但‘最初的行者’,是你自己报上的名号。”
“……”
卢卡恩相信,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
但她似乎偏要从他口中亲耳听到那个词,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关于‘最初的终焉’,你知道多少?”
卢卡恩终于问出了口。他想,这个女人刻意自称“最初的行者”,就像设下了一个筛子,就是为了找出像他这样,知晓某个相似词语的人。
听到他的问题,女子缓缓合起双手,摆出了向神明祈祷的姿势。
手腕上怀表的金属撞击声,与池鱼争抢面包屑的细碎水花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场对话奇特的背景音。
短暂的祈祷后,她放下双手,脸上绽放出明媚如阳光的笑容。
“真是抱歉,我强加给自己的这个笨拙别名,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一时太过欢喜,便忍不住向神明献上了感恩的祈祷。”
“那么,果然……”
“是的,没错。”
神女用力点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卢卡恩。
“如果您和那位名叫阿瑞斯的少年,是被神明选中的救世主,那么‘最初的终焉’,便是我们必须阻止的头号大敌。”
“……”
“不过,您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莫非也像我一样,是神明亲自告知于您的吗?”
神女反问他是如何得知的。
卢卡恩心头一紧。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曾亲身经历过那个终焉吧?
更不能让她知晓凯瑟琳的存在。
在他看来,若是让这个神女知道凯瑟琳就是“最初的终焉”,她恐怕会立刻冲过去,不问缘由地将凯瑟琳斩杀。
即便他解释说,凯瑟琳死后才会觉醒成终焉,这个女人也一定会想出除死亡之外的、更残酷的手段来禁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