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恩当然知道。
弗吉尼亚王国的第一公主,伊莉娜·德·弗吉尼亚。
被誉为“王室圣女”、“祈愿的逆位流星雨”。
以及……“因蒙神眷爱,而被过早拥入怀中的少女”。
她离世时,年仅十九岁。
噩耗传来之时,就连远在偏僻山村、尚是孩童的卢卡恩都有所耳闻。
整个王国都为她的逝去而恸哭。
人们说,是神明因她太过美丽纯洁,不忍她沾染凡尘,才将她接回了神国。
奥莉薇雅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寒意。
“对外宣称是因病去世,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接下来,奥莉薇雅所讲述的故事,是一旦泄露,无论是讲述者还是倾听者,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消失的,禁忌的秘闻。
是那样的故事。
***
“呼……”
卢卡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或许是身上这套笔挺的礼服勒得太紧。
他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有穿上这种衣服的一天。
“哇,卢卡恩,很合身嘛!”塔娜在一旁惊叹。
奥莉薇雅更是双眼放光:“我……是主人的……主人的……”
贝露蒂娅面无表情地提醒:“公主殿下,您的口水流出来了。”
看来,卢卡恩得在奥莉薇雅的别宫暂住一阵子,于是他便换上了仆人的装束。
虽说是仆人,但毕竟是在王室工作,服装也相当考究。
从领结到白衬衫,再到严丝合缝的黑色马甲,一应俱全。
算上前世,这还是他头一回穿这种衣服,总觉得脖子被勒得紧绷绷的。
“要是伊芙能看到就好了!她肯定会喜欢的!卢卡恩,你回去的时候把这套衣服带上,穿给她看嘛!”
已经换上一身女仆装的塔娜在一旁起哄。
虽然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卢卡恩身上,但实际上,塔娜那身俏丽的女仆装,也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跳加速。
“别说废话。”卢卡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好了,卢卡恩先生暂且不论。塔娜,你跟我来,我来教你一些女仆的基本工作。”贝露蒂娅开口道。
“啊,好的!我明白了!”
听到贝露蒂娅发话,塔娜立刻像个新兵一样立正站好,回答得铿锵有力。
“不用学了,别让她学。”
卢卡恩却出声,拦住了正要带塔娜离开的贝露蒂娅。
两人都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却再次坚定地重复:“她会跟我一起回学院。所以,没必要学女仆的活计。”
其实刚才听到塔娜那句“回去的时候带上”,卢卡恩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什么叫回去的时候带上?
那不就意味着,她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要留在这里的安排吗?
这让他很不爽。
塔娜迟疑地开口:“卢卡恩?可是……”
她求助似的看看卢卡恩,又看看贝露蒂娅,一时不知所措。
贝露蒂娅则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主人。
奥莉薇雅小口啜饮着早已凉透的茶水,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当然可以。塔娜并非我的女仆,而是我在学院的朋友。她只是暂时借住,自然不必学那些。”
“明白了。非常抱歉,塔娜小姐。”
贝露蒂娅立刻改口,干脆利落地低头致歉。
塔娜则连连摆手,慌张地说着没关系。
贝露蒂娅又补充道:“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请允许我教您一些基本礼仪。毕竟除了我们,您也可能遇到别宫的其他人。”
她顿了顿,强调道。
“不是为了让您成为女仆,只是为了更好地伪装。”
说完,她便带着塔娜离开了房间。
“看来,你下定决心了?”
奥莉薇雅嘴角的笑意从未散去,她抬眼望着卢卡恩。
卢卡恩明白,不让塔娜学做女仆,不仅仅是出于保护。
这更是他表明自身意志的宣言。
他要违背奥利弗王子的意愿,撤回对奥莉薇雅的“支持”。
“总不能把国家交给一个因为嫉妒,就对自己姐姐下杀手的家伙。”卢卡恩冷声道。
“没错。”
奥莉薇雅没有多言。
她只是优雅地起身,微微提起裙摆,向卢卡恩郑重行了一礼。
“那么,就提前感谢您拯救王室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卢卡恩说。
奥莉薇雅轻笑起来:“呵呵,不过,如果是主人的话,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到。”
“……都说了别叫我主人。”
卢卡恩一脸无奈。
这家伙,真是稍微给点缝隙就想顺着杆子往上爬。
奥莉薇雅重新坐下,心情颇好地咬了一口之前碰都没碰的点心,然后向卢卡恩问道:“不过,卢卡恩,你对塔娜·克里斯塔,似乎比对其他女孩子要放松得多呢。”
卢卡恩沉默了。
“无论是你的青梅竹马凯瑟琳,还是像你部下一样的梅娅,亦或是与你形影不离的伊芙……比起她们,你在塔娜面前,表情要鲜活得多,不是吗?”
卢卡恩差点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她们都跟我告白过,让我很有压力”,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确实,塔娜比其他女孩更让他自在。
和她在一起时,他不像是在魔域森林里挣扎求生的向导,而更像一个普普通通、与好友嬉笑打闹的学员。
固然是因为,除了凯瑟琳和阿瑞斯,他与塔娜在学院相处的时间最长。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塔娜对他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想法,纯粹是把他当成朋友。
夏昀也是如此,但她不像塔娜那样情感外露,所以卢卡恩在她面前也会相对内敛。
卢卡恩想了想,说道:“那孩子很有趣,像一盒五彩斑斓的颜料。”
他身边不正常的疯女人实在太多了,相比之下,塔娜真的是个开朗又单纯的孩子。
在被排挤之前,她身边也总是围绕着许多朋友。
奥莉薇雅好奇地重复道:“颜料?”
卢卡恩点了点头。
“是啊,她会散发出各种各样的色彩,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不错。”
刚说完,卢卡恩就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多,暗道不妙。
就在这时,塔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喂!卢卡恩!你也快过来帮忙!想一个人偷懒吗?”
“……”
塔娜把脑袋探进门里,见他表情古怪,便叉着腰说:“怎么?还不乐意?我可是女仆,你只是个男仆!不知道身份有别吗?”
卢卡恩瞥了一眼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的奥莉薇雅,没好气地说:“既然是颜料一样的孩子,那总得用水调开才行吧?殿下,您这里有水桶之类的东西吗?”
他寻思着,正好给那家伙泼一身冷水,让她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