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别再跟着我了，行不行？”
“啊，那可不行。”
梅娅的背影越走越远，露西亚的目光却像钉子一样牢牢跟随着。
她懊恼地在心里骂自己，刚才哪来的勇气，居然敢那么自信地喊出那种话？
可即便后悔，她的双脚还是不听使唤，迈着小碎步，固执地跟在那短发少女身后。
她曾坚信，感化伊埃斯学院的不良少年，是赫利俄斯神赐予她的神圣使命。
然而，这份热血的冲动冷却下来不过十分钟，她就开始怀疑起神谕的真伪。
自己是不是头脑一热，做得太过了？
不，更关键的是……赫利俄斯神，真的降下神谕，让她来感化这些人吗？
教义总说要聆听神谕，遵从神旨，可神明们连一句清晰的指示都吝于给予。
这本身就是一种讽刺。
说到底，所谓的宗教人士，不就是一群擅长察言观色的家伙吗？只能凭着自己的眼力劲儿，去揣摩那些沉默神祇的心意。
“干脆揍她一顿算了。”
“那妞长得挺正啊，要不要上去搭个讪？”
“我早想了。看着傻乎乎的，肯定好玩。”
“别闹，我是认真的。那脸蛋完全是我的菜，就是胸小了点。”
旁边男学员们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飘了过来，梅娅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捏得发白。
她怒目圆睁，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喂，你们刚才说什么？”梅娅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帮家伙，看来是最近日子太好过，忘了教训，又开始犯老毛病了。
她正准备上前，让他们好好回忆一下现在的规矩，一只手却拦住了她。
“我会好好跟他们说的，梅娅你别生气。”
拦住她的是西奥多。
这家伙以前在D班可是个出了名的刺头，打架斗殴，手下还带着一帮小弟。可如今，他却成了梅娅最得力的帮手，忠心耿耿。
“好吧，你警告他们一下。”
既然西奥多开了口，梅娅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
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
唉，当老大的滋味，真是半点都不轻松。这一点，梅娅比谁都清楚。
“他肯定喜欢你啦。”
“我听男生们私下说，西奥多其实人挺不错的。”
旁边的女生们见梅娅心情不好，凑过来七嘴八舌地想逗她开心。
话题很自然地落到了西奥多身上，这却让梅娅更加不自在了。
“你又在想那个家伙了？这次还是算了吧。”
“对啊，说实话，卢卡恩那家伙有点吓人。”
“而且他最近的传闻也太难听了。听说把女生带到他房间里……呃，听着就起鸡皮疙瘩。”
“凯瑟琳和奥莉薇雅到底看上他哪点了？我真搞不懂。”
“……”
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卢卡恩，梅娅胸口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能说什么呢？
卢卡恩·麦克莱恩这个人到底如何，暂且不说。可他在学院里的名声，确实一天比一天差，传闻都快变得骇人听闻了。
偏偏他本人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梅娅想起他那副“只要不被开除就无所谓”的死样子，心里忽然有点想见他了。
‘早知道不来了。’
梅娅暗自后悔。莫名其妙被卷进和西奥多的八卦里，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这种集体活动，也不是她想不来就能不来的。
梅娅烦躁地叹了口气，双手插进口袋。嘴里的硬糖被舌尖顶来顶去，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她不经意地回头，瞥见了那个一言不发、只知道闷头跟着自己的露西亚。
“我去甩掉这家伙，你们先逛。”
“啊？”
同伴们还没反应过来，梅娅已经扭头，朝着来时的路大步走去，和她们分道扬镳。
不仅是她的小团体，连露西亚都愣了一下，但谁也拦不住梅娅的脚步。
“发什么呆呢，不跟上？”
梅娅从露西亚身边走过时，冷冷地抛下一句。
露西亚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再也不想听她们说卢卡恩的坏话了。’
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诋毁心上人呢？
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只会让气氛更僵。替他辩解，反倒可能给他招来更多闲话。
所以，还不如直接走开。
“那个，我们一起走吧！”露西亚追上来说道。
“快点。”梅娅应了一声。
她想，与其跟那群人待在一起，还不如和这个今天刚认识、看起来傻乎乎的乡下女孩耗着。
就在这时，她的鞋带突然散了。
“唉，倒霉透了！”
梅娅低声咒骂了一句。本以为能开开心心地出来玩，结果没一件顺心事，心情简直糟透了。
她一边嘟囔着“真不该来”，一边蹲下身子去系鞋带。
在她身后，露西亚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你喜欢那个叫卢卡恩的人，对吧？”
“呃，什么？”
梅娅刚系好鞋带，猛地站起身，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脸颊“刷”地一下红了，下意识抬起手腕挡住脸，窘迫地后退了一小步。
看到她这副模样，露西亚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狡黠的笑容。
“能跟我讲讲吗？我对恋爱故事什么的，完全没有经验！”
“什、什么鬼啊？”
梅娅觉得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
但在露西亚眼里，眼前的梅娅瞬间从一个不良少女，变成了一本活生生的言情小说女主角。
十八岁，正是对爱情充满好奇的年纪。
可对在修道院长大的露西亚来说，“爱”这个字，向来只存在于神与人之间。
至于男女之情？
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禁忌。稍有不慎，就会被逐出修道院。
因此，就算偶尔有修士暗送秋波，她也只能假装看不见。
无法亲身体验，她便只能靠故事来满足那份好奇。她甚至记得，有位修女曾因偷看恋爱小说被罚，打扫了一个月的厕所。可那位修女事后却说：“不后悔。”
露西亚胆小，不敢尝试，但那份好奇心却从未消失。
而现在，一个行走的恋爱故事宝库，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露西亚双眼放光，那股期待又热切的气势，看得梅娅都有些发毛了。
***
“哈……非要我说点有趣的故事？”
卢卡恩面无表情地想着，是揍她一顿，还是干脆杀了她？
指间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手里的笔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被捏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
其他学员都兴高采烈地去修学旅行了，他却像条看家犬，被单独留在教室里学习。
院长提过一嘴，说四年级也有一个留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