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艾莉丝。

她目光扫过卢卡恩身后那具被劈成两半的尸骸，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处理得真干净。”

“……”

那温柔的声音，与记忆深处别无二致。

真的是她……

艾莉丝就站在面前，对他微笑。

卢卡恩揉了揉眼睛，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森林气息萦绕鼻尖，真实得不像幻觉。

一个微弱却炽热的念头，在他心底悄然萌发。

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回来了？

所以，她才会特意来这里找自己？

“我是来找你的。”

艾莉丝说着，轻轻握住了卢卡恩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

“啊……”

卢卡恩只觉喉头一哽，鼻尖泛起一阵酸楚。

他从不是个爱哭的人，此刻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烫，险些落下泪来。

他连忙抬手，用力地擦了擦眼角。

万一……她真的回来了呢？

那些独自一人的日日夜夜，那些无尽的煎熬与思念，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一想到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将再次并肩同行，卢卡恩就激动得难以自已。

只要没有她接下来的那句话。

“被太阳神赫利俄斯选中的人啊。”

“……什么？”

卢卡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我奉世界树之名前来，是为了指引你，”艾莉丝的语气庄重而柔和，“告知你那股强大力量的使用方法，以及相应的警告。我看到了，在所有人都恐惧后退时，唯有你一人，无畏地冲向了那强大的魔物。”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卢卡恩脑子彻底乱了。

“正义之人啊，”艾莉丝的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我似乎明白，太阳神赫利俄斯为何会选择你了。原来人类之中，也有你这般高尚的灵魂。”

“……”

“你身负太阳神的恩赐，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在最黑暗的角落，背负起最沉重的责任。你的英雄之举，我，世界树的守护者艾莉丝，今日亲眼见证，并将永远铭记。”

“不是，你等一下。”

卢卡恩终于反应过来，她似乎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赫利俄斯？抱歉，我没被那种东西选中过。”

“诶？可是……”

艾莉丝不解地歪了歪头，那双剔透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卢卡恩，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起来，随即发出一声更长的惊疑。

“咦？等、等一下！你的手背或者胸口，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纹路吗？就是那种……‘哇’的一下会发光的……”

“没有那种东西。”卢卡恩斩钉截铁。

她……原来是这种冒失的性子吗？

卢卡恩看着她，忽然有些想笑。

记忆里，她总是那么优雅沉稳，像这样手足无措的迷糊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真、真的吗？对不起……不对啊，我怎么会弄错呢？”

她再次歪了歪头，双臂抱在胸前，皱着秀气的眉头苦思冥想。

这个思考时的小习惯，倒是一点都没变。

“……”

看着这样的艾莉丝，卢卡恩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混杂着怀念与苦涩的笑容。

身为精灵，她的容貌与十年后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头发比记忆里短了一些？

【如果……】

森林深处，她曾带着几分羞涩问自己的话语和神情，又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你会和我结婚吗？】

尽管四周一片漆黑，可她那张红得快要烧起来的脸颊，却清晰地烙印在卢卡恩的眼底。

【人类和精灵都死光了，我不选你还能选谁？】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那时，她背负着守护者之名，为了寻找治愈族人疫病的草药而找上自己，两人之间纯粹是公事公办的关系，甚至没多少私交。

谁能想到，他们之后会发展到那一步。

【那我们就当新世界的亚当和夏娃。没想到，世界最后会由半精灵来主宰。】

身为高傲的精灵，她对同胞无比温柔，对其他种族却总是带着疏离与排斥。

“对、对不起。我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艾莉丝回过神来，向卢卡恩微微躬身道歉。

卢卡恩装作若无其事地凝视着她，然后，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到现在，还一直叫你向导。】

现在，终于能回答你了。

卢卡恩在心中对记忆里的她轻声说道。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然后，他对着眼前的艾莉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卢卡恩·麦克莱恩。”

“诶？”

艾莉丝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我的名字是，卢卡恩·麦克莱恩。”

能像这样，再次与你相见。

能像这样，重新活过一次。

艾莉丝……

卢卡恩在心底无声地说道。

真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