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

“哈？”

“我说，我也不知道。”

院长重复了一遍，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她真心在为自己的侄女担忧。

见卢卡恩一头雾水，院长开口解释。

“三天前，有地痞流氓去医院找了德马利科的麻烦，说是要报复。”

“哈？医院不是在市中心吗？”卢卡恩难以置信，“他们不要命了？想被警卫队当场逮捕？”

他随即又问：“不对啊，我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了，还有漏网之鱼？”

一周前，他才端掉了加隆商会，还从头目扎巴兰科嘴里问出了斗犬组织的情报。

院长摇了摇头。

“加隆商会和扎巴兰科交了罚款，五天前就放出来了。”

“什么？”

卢卡恩愣住了。

开什么玩笑？

贩卖那种害人的违禁药物，居然只是罚款了事？

连他这个法盲都知道，那种副作用严重的毒品，绝不可能允许流通。

院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卢卡恩，这就是这座城市的现实。”她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本该在牢里蹲几年的混蛋，只要有钱疏通关系，就能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

卢卡恩一时语塞。

他在魔域森林长大，那里的一切都凭力量说话，只要一声咆哮，就能确立秩序。

但这里显然不是。

“就算他们继续贩毒，就算德马利科遭到报复，警卫队也不会管。”

他忽然想起凛看他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当时她轻描淡写地说，把人交给警卫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她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梅娅……”卢卡恩失神地低语，“她到底……怎么了？”

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

‘他们都逃掉了吗？’

手脚被缚，眼前一片漆黑。

梅娅·芙洛娃最担心的，还是她的朋友们。

地痞流氓冲进病房，袭击了本就虚弱的德马利科。

他被打得奄奄一息，那副惨状让梅娅攥紧了拳头。

德马利科的父母抱着儿子泣不成声。

他们只是没什么权势的边境贵族，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德马利科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但对梅娅来说，他更是从一年级起就一直很讲义气的朋友。

警卫队不肯提供保护，梅娅便决定自己来。

朋友们也纷纷响应，他们开始袭击加隆商会的人，展开报复。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最终，商会头目扎巴兰科亲自出马了。

他很强，强到和那些小喽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梅娅心里清楚，再耗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她心一横，拼死掩护同伴，让他们先逃。

‘他们应该去找院长求助了吧。’

事实也正是如此。

她的朋友们天一亮就翻墙回了学院，直奔院长办公室，哭着求她救救梅娅。

那群平时最爱面子的家伙，此刻的狼狈样，倒也令人动容。

‘过了多久了？’

被蒙住双眼，时间感变得模糊。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她不知过了多久。

那些人到底想拿自己怎么样？

各种不好的念头折磨着她，但梅娅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会有人来救她的。

对了，阿瑞斯怎么样？

她一直挺喜欢他那张帅气的脸。

在半梦半醒的黑暗中，她开始幻想。

手持利剑，挡在她身前的英雄……

一个黑发的身影。

等等，黑发？

阿瑞斯是耀眼的金发！

那头漂亮得不像话的金发，柔顺又有光泽。

黑发的……

‘卢卡恩……’

是卢卡恩·麦克莱恩。

她至今还对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她知道自己那时有多过分，也知道如果卢卡恩当时全力反击，她早就被退学了。

他只是别无选择。

‘真蠢。’

其实，与其说是在气卢卡恩，不如说是在气自己。

气自己竟然丑陋到，需要他用那种方式来敲醒。

王子只救公主，可惜她不是。

正如凛所说，她不过是个带着一群混混，沉浸在友情游戏里自我满足的蠢女人。

“卢卡恩……”

她无意识地呢喃出这个名字。

仿佛只要念出那个能轻易做到惊人之事的男人的名字，自己也能获得力量。

出乎意料地，黑暗中竟然传来了回应。

“你知道吗，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都有个共同点。”

“……！”

是卢卡恩的声音！

梅娅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晃动脑袋，可眼前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卢、卢卡恩？”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幻听。

但他的声音继续在黑暗中回响。

“就是莫名其妙地讲义气。所以，明明一个人就能毁掉的人生，偏要拉帮结伙，一起玩完。”

“……”

尖锐的话语刺得她心口发痛，却也让她莫名安心。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这一刻，她反而庆幸自己还被蒙着眼。

“所以才会为了救一个瘾君子朋友，拼了命地挨打，或者被抓。你这样，其他人也是。”

束缚着手脚的绳索一松，眼罩也被摘了下来。

久违的光线和卢卡恩那张带着几分戏谑的脸一同映入眼帘。

梅娅长长地舒了口气。

“十八岁的小鬼，”他看着她，嘴角一勾，“总是活得这么热血又浪漫。”